阮桃蜷缩在观测站的金属长椅上,冲锋衣裹着三台相机,睫毛结满冰晶。玻璃穹顶外,暴风雪正在啃食最后一丝暮色,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里突然混进钥匙转动的轻响。
贺峻霖这里不是游客避难所。
贺峻霖抖落肩头的雪粒,怀里的气象记录本封皮结着霜花。他摘护目镜的动作利落得像拆卸枪械,露出被冻得发红的脸颊。
贺峻霖除非你能修好短路的热成像仪。
阮桃默默举起工具箱——那是她用三包暖宝宝跟护林员换的。贺峻霖挑眉,沾着雪水的手套划过她带来的松茸罐头。
贺峻霖成交。
深夜两点,暴风雪在穹顶外筑起白墙。阮桃踮脚给热成像仪换零件时,贺峻霖突然握住她悬空的手腕。
贺峻霖西伯利亚高压正在南下。
他呼吸凝成的白雾漫过她冻僵的指尖。
贺峻霖你还有四小时撤离时间。
阮桃但今晚有极光爆发……
阮桃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显示屏应声亮起幽蓝的光斑。
阮桃我在芬兰追了半个月都没等到。
贺峻霖抽出她发间卡住的电阻丝。
贺峻霖这里的极光会吃相机。
他转身打开恒温柜,扔来件带着余温的羊毛毯。
贺峻霖1998年挪威观测站失踪的摄影师,最后只找到半卷曝光的胶片。
阮桃裹紧毯子,嗅到上面残留的雪松香。她看着贺峻霖在六块屏幕前来回切换数据,冻红的手指在键盘敲出密集声响,像在演奏某种神秘乐器。
阮桃为什么记录地磁指数?
她凑近去看跳动的曲线。
贺峻霖下意识侧身挡住屏幕
贺峻霖有些数据会蛊惑人心。
他耳后的碎发扫过阮桃鼻尖,
贺峻霖十年前有个研究员追着Kp指数跑,消失在冰裂隙里。
凌晨四点,暴风雪骤歇。贺峻霖突然扯掉所有设备的电源,整个观测站陷入深海般的黑暗。阮桃刚要惊呼,却被带着厚茧的掌心捂住眼睛。
贺峻霖看东边。
睫毛扫过他掌纹的刹那,翡翠色极光刺破天幕。流动的光幔中迸出紫红射线,像众神倾倒的颜料桶。阮桃摸到相机才发现镜头盖不知何时被取下,取景框里还残留着贺峻霖掌心的温度。
贺峻霖这才是吃相机的极光。
贺峻霖在她耳边低语。他握着阮桃的手按下快门,极光却在曝光瞬间幻化成跃动的光鲸。
贺峻霖电磁暴会干扰电子设备,但人眼是完美的观测仪。
晨光熹微时,阮桃在备用电源室找到蜷缩睡觉的贺峻霖。他怀里抱着融雪成水的铁皮桶,睫毛挂着霜,手边摊开的气象日志写满潦草算式。最新一页夹着撕下的拍立得——是她昨夜仰头看极光时,贺峻霖用老式胶片机偷拍的侧影。
阮桃这是违规的!
阮桃晃着照片。
贺峻霖抢回照片塞进贴身口袋。
贺峻霖北极圈第13条观测守则:遇到极光精灵要留影镇压……
他耳尖通红地转移话题。
贺峻霖……今天要测三十米冰层剖面。
接下来的七天,阮桃的相机里塞满秘密:贺峻霖教她分辨冰核里的千年气泡,用地震仪听冰川心跳,在磁力仪上画极光轨迹。每晚他都会“顺便”多煮份速食汤,把暖水袋塞进她睡袋时假装检查设备。
最后那场太阳风暴来临前,贺峻霖在冰原上拉住追极光的阮桃。他解下绕了五圈的羊毛围巾裹住她,呼吸与她的在零下四十度凝成冰桥。
贺峻霖跟我回气象站,给你看真正的极光。
全频段通讯中断的72小时里,他们用验电器捕捉大气电荷,拿地磁监测仪当节拍器跳舞。阮桃在宇宙射线记录纸上画满光鲸,贺峻霖在氦气球系上写诗的胶卷。当最强烈的极光穿透穹顶时,他吻住她呵出的白雾。
贺峻霖其实,没有第13条守则……
撤离直升机到来那天,阮桃在装备箱发现刻着坐标的青铜罗盘。指针永远指向贺峻霖私藏的气象站,背面用纳米刻着只有验电器能显示的密语:下次极光爆发时,请来接收被困在电离层的心跳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