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沉寂回廊

“别磨蹭了！快说！那什么‘核心封印’到底在哪儿？！”哪吒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墓道里激起一连串沉闷的回响，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却只换来更深的寂静。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阿罗，脚步声杂乱而急促，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布满灰尘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周围的石壁上似乎雕刻着模糊不清的古老图腾，但在摇曳不定的微光下，那些线条扭曲着，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化作噬人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混合了千年尘埃的腐朽、某种金属的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如同能量泄漏般的焦灼感。

他猛地停下，用力甩了一下手臂，差点把虚弱的阿罗直接掼到地上。阿罗踉跄着，急忙伸出颤抖的手扶住旁边湿滑冰冷的石壁，壁上渗出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带来刺骨的寒意。“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同源相斥’，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哪吒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像一簇即将燎原的火苗，“给小爷说明白！我这力量，靠近那破玩意儿，会不会直接把它引爆？到时候‘嘭’的一声，大家一起化成灰，给这鬼地方添点肥料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会不会……引爆……”阿罗的声音细若游丝，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喘息，仿佛她的肺腑也被刚才的冲击震伤了。她靠着石壁，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里还残存着一丝惊恐和焦急。“但……但是……它……非常……非常……不稳定……就像……就像一座积满了火药的山……随时……可能……崩塌……”她努力地组织着破碎的语言，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哪吒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哪吒心烦意乱，“你的力量……就像……火种……是唯一能……点燃……通路……找到……核心的……希望……但也……但也像……最不稳定的……引信……一旦……靠近……会……引起……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彻底的……毁灭……也许……是……封印……加固……我的……记忆……告诉我……这……非常……危险……”

“又是不知道！又是危险！”哪吒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落了簌簌的灰尘。坚硬的岩石硌得他指骨生疼，但他更在意的是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烦躁和被蒙蔽的愤怒。“你他妈的除了‘不知道’和‘危险’还会说什么？！小爷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稀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都不知道，就这么一头撞进去，跟个二愣子有什么区别？！”他胸中的那股暗红色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开始隐隐躁动，带来一种灼热而熟悉的力量感，却也伴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排斥和警惕，仿佛这力量本身也在抗拒着墓穴深处的某种东西。

“我……我没有……骗你……”阿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因为极度的虚弱和恐惧而无法滑落。她急促地辩解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记忆……真的……像……被摔碎的……镜子……全是……碎片……我……我只能……凭着……本能……感知到……封印的……大致方向……和……那……那无法形容的……巨大……危险……刚才……刚才你……爆发的力量……像……黑夜里的……灯塔……已经……惊动了……沉睡在……更深处的……东西……”

“更深层的东西？呵，又是那些打不死也砍不烂的鬼影？”哪吒嗤笑一声，试图用嘲讽来掩盖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寒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着周围愈发浓稠、仿佛能滴出墨汁的黑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空气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变得粘稠、沉重，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聚焦在他们身上，带着一种死寂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审视。

“不……不止是……守墓者……”阿罗的恐惧几乎凝成了实质，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声音都在发抖，如同寒风中的残叶，“是……是‘它’……是……这座墓穴……本身……沉睡的……古老……意志……可能……可能被……唤醒了……哪怕……只有……一丝……我们……我们必须……立刻……找到核心……在……在‘它’……完全……苏醒……之前……否则……”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那个后果恐怖到连说出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它’？那又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哪吒追问，他感觉自己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再是隐晦的窥探，而是一种庞大、冰冷、充满了死寂与毁灭气息的意志，如同深渊本身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将注意力投向了他们这两个闯入者。周围的石壁似乎都在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整个墓穴都在这意志的影响下，开始缓慢地“活”了过来。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阿罗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绝望，“我只能……感觉到……它……很……古老……比……天地……还要……古老……很……庞大……无法……想象的……庞大……它……代表着……终结……代表着……绝对的……死寂……和……彻底的……毁灭……”她的眼神涣散，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我们……我们……快没有……时间了……哪吒……真的……没有……时间了……”

“妈的！”哪吒狠狠地啐了一口，心中的警铃已经拉到了最高。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再次一把抓住阿罗冰凉的胳膊，“那你他妈的倒是快给小爷指路啊！往哪儿走？！”

“那边……那边……”阿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前方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必须……必须穿过……‘沉寂回廊’……那里……是……‘守墓者’……最……密集的地方……但也……但是……那里……是……唯一……最快……能够……接近……核心……的路……”

“又是最危险的路？”哪吒挑了挑眉，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就不能给小爷指条阳关大道？非得走这种独木桥？”

“没有……没有安全的路……”阿罗绝望地摇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变得如同墓壁般灰白，“从……从我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找到核心……完成……我的……使命……要么……就……被……‘它’……同化……永远……永远地……留在这里……成为……新的……‘守墓者’……永世不得超生……”她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哪吒的心猛地一沉。成为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宁可战死，也绝不愿意变成那副鬼样子！

哪吒刚想再骂几句，突然，整个墓道猛地一震！

这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无比沉重、无比庞大的东西，在他们脚下极深极深的地底，极其缓慢地……翻了个身。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响起了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咔嚓……咔嚓……咔嚓……”声！那声音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守墓者加起来还要响亮，还要清晰，还要密集！不再是零星的骚扰，而是成百上千、甚至数万的骨骼摩擦声、甲片碰撞声、以及某种沉重脚步踏在地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仿佛一支由枯骨、阴影和绝望组成的庞大军队，正在黑暗中迅速集结，将他们团团包围！

“它们……它们来了！！”阿罗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比……比刚才……多得多……强……强得多！是……是墓穴深处的……精英守卫！快走！哪吒！快！！”

“闭嘴！吵死了！我知道！”哪吒怒吼一声，声音几乎被那排山倒海般的“咔嚓”声淹没。他瞬间做出了判断，现在绝不是逞英雄硬拼的时候，这么多怪物，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杀不完！体内的暗红色能量再次汹涌澎湃，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他强行用意志将其压制下去，现在动用这不稳定的力量，无异于自杀。他看准了阿罗刚才指向的那个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黑暗入口——“沉寂回廊”，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把将身体轻飘飘却又无比沉重的阿罗不算轻柔地扛到肩上。

“抓紧了！小妞！”哪吒咬着牙低吼，感受着肩上那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重量和那剧烈的颤抖，“要是敢吐小爷一身，或者中途掉下去，小爷可不管捞你，直接把你扔下去喂那些鬼东西当点心！”

话音未落，他双腿猛地发力，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一道暗红色的闪电，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朝着那片代表着未知和更大危险的“沉寂回廊”入口，狂奔而去！

阿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哪吒的脖子，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沾湿了他的衣襟。她抖得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牙齿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生怕真的被这个暴躁的少年扔下去。

他们的身后，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在浓稠的黑暗中骤然亮起，密密麻麻，如同鬼火燎原，瞬间照亮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通道。那些光点以惊人的速度追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和冰冷的杀意，仿佛要将一切生灵拖入永恒的沉眠。

前方的“沉寂回廊”入口，黑得更加纯粹，更加深邃，仿佛不是一个通道，而是一个通往地狱最深处的裂口。一股更加不祥、更加古老、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里面弥漫出来，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冰冷。

哪吒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恐惧，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脚下和前方那唯一的生路上。他像一颗投入黑暗的陨石，一头扎进了那片象征着“沉寂”与“死亡”的未知区域。

他不知道这条路最终会通向何方，是找到那个该死的“核心封印”，还是通向更深的绝望。他只知道，他们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身后是汹涌的死亡浪潮，而前方，是更加叵测的命运深渊。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击声和肩上女孩压抑的啜泣，哪吒的心，如同他脚下的步伐，沉重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