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之下

六月的蝉鸣声还未响起，但空气里已经浮着燥热的甜。林晨曦把最后一支蓝莓味棒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同桌说："周五下午去游乐园吧，听说新开了个星空摩天轮。"

楠霜正低头整理课本，钢笔尖在笔记本边缘洇开一小团墨迹。她耳尖微微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裙摆上绣的蓝鸢尾。"我...要写物理作业。"

"作业周六写也来得及！"林晨曦突然凑近，发梢扫过楠霜的手背，"你这周都第几次推掉我的邀约了？"她眼睛亮得惊人，像被阳光穿透的玻璃糖纸。

楠霜的视线落在对方翻飞的睫毛上。林晨曦总能把制服衬衫穿出百褶裙的蓬松感，此刻领口的蝴蝶结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慌忙移开视线，"不是...我只是..."

"放学后校门口见！"不等她说完，林晨曦已经抓起书包跳下课桌。走廊传来她清脆的脚步声，像踩着节拍器的风铃。

暮色初临时，楠霜站在游乐园检票口。霓虹灯管在她瞳孔里折射出斑斓光斑，旋转木马的音乐混着爆米花香气飘来。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发白，直到看见远处跃动的身影。

"你来啦！"林晨曦举着两串棉花糖奔过来，糖丝在晚风里簌簌抖动，"快看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荧光手环，"工作人员说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会突然熄灭所有灯光，据说能看到极光特效——"

楠霜的视线被她手腕内侧的划痕吸引。那是林晨曦上周为保护同学被飞溅的玻璃划伤的痕迹，此刻正被粉色荧光贴纸遮住一角。"你...要不要先处理伤口？"

"诶？"林晨曦低头看去，突然笑出声，"这是勋章！"她捏了捏楠霜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过山车轨道在暮色中蜿蜒如巨龙，林晨曦拉着她穿过迷宫般的帐篷区。突然，尖锐的警报声刺破喧闹。楠霜看见围栏外有工作人员在检查设备，人群开始骚动。

"可能要停运半小时。"林晨曦把冰镇汽水贴在楠霜发烫的耳后，"趁现在去个秘密基地。"她拽着她钻过维护中的旋转茶杯，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月光从穹顶的玻璃天窗倾泻而下，废弃的机械城堡里，生锈的齿轮与藤蔓纠缠。林晨曦突然松开手，"闭上眼睛。"

当楠霜再次睁眼时，掌心躺着一枚青铜齿轮。"这是...？"

"去年游乐园改建时我捡的。"林晨曦的声音有些发颤，"听说每个齿轮都刻着建造年份，但字迹被磨平了。"她伸手替楠霜拂去齿轮上的灰尘，指尖相触的瞬间，游乐场的灯光突然全亮起来。

过山车重新启动的轰鸣声中，楠霜发现摩天轮正在缓缓升空。林晨曦突然拽着她冲向出口，"赶最后一班！"

轿舱里飘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林晨曦把耳机分给楠霜一半，德彪西的《月光》在耳畔流淌。当轿厢升到顶端时，所有灯光突然熄灭。楠霜屏住呼吸，看见无数光点在穹顶绽放——是全息投影的极光，却比她见过的所有星空都真实。

"你看！"林晨曦指向下方。整座城市像被装进玻璃罐，游乐园的灯光如星河倾泻。楠霜突然发现，林晨曦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

"我爸妈在北极圈工作。"林晨曦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小时候他们寄来的明信片上，极光就是这个颜色。"她把冰凉的手贴在楠霜掌心，"但再绚丽的极光，也不如和重要的人一起看的晚霞。"

轿厢开始下降时，楠霜注意到林晨曦的校服口袋露出一角纸张。那是张泛黄的诊断书，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那是她的。

"你...一直都知道吗？"楠霜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晨曦把诊断书塞回去，笑容比摩天轮的彩灯还明亮：“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她突然指向远处，"快看旋转木马！"五彩斑斓的木马正在夜色中旋转，某个戴兔耳朵发箍的女孩突然举起手机闪光灯，整个游乐园仿佛落下了星雨。

回程的公交车上，林晨曦靠在楠霜肩头打盹。楠霜数着窗外飞逝的街灯，把林晨曦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她突然明白，有些人的光芒不是来自耀眼的光环，而是即便在黑暗中，也要为彼此点亮星辰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