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曦的铅笔尖轻轻一点,戳在课桌隔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声,震得楠霜睫毛上的晨露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桌面。她瞥了眼同桌那泛着青色的眼睑,又顺带扫过摊在楠霜课桌上的数学周报——那道几何证明题的辅助线被反复涂改,线条交织成一团乱麻,像极了纠结不清的心事。
“要我帮你画辅助线吗?”林晨曦随手把橡皮切成两半递过去,指尖还粘着几片细碎的自动铅笔屑,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透着暖意,“这题老师昨天讲过诶,不过我记得你坐在这儿的时候,好像一直在用圆规戳练习册吧?”
楠霜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橡皮里,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她盯着林晨曦手背上隐约跳动的血管,思绪突然被拉回昨夜台灯下,那道几何题投在练习册上的阴影,竟和此刻窗外梧桐树叶的轮廓如出一辙。“不用了。”她的嗓音沙哑,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反正我考九十分就及格了嘛。”
林晨曦突然将练习册卷成筒状,在楠霜耳边晃了晃,纸张摩擦间传来轻微的“簌簌”声。“上周月考的几何题,你画的辅助线简直像蜘蛛网一样复杂哦。”她轻笑着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语气里满是揶揄但又藏不住温柔,“你看,如果在这条边的中点画一条垂线——”话音未落,铅笔尖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是不是就能构造出全等三角形了?”
楠霜的瞳孔猛地一缩。林晨曦的笔尖正好停在她昨天画错的位置,那里残留着两道深浅不一的铅笔痕迹,仿佛两道尚未愈合的伤疤。“你……你记得这些?”她的声音颤抖,像受惊的小鸟扑腾着翅膀。
“当然啊。”林晨曦用指甲轻轻刮掉铅笔屑,动作干净利落,“你每次画辅助线都会把橡皮屑捏成小雪球,还总是在画第三条线的时候咬笔盖。”她突然凑近楠霜的耳朵,呼吸温热,“其实你画的辅助线挺有创意的,只是……嗯……”她的指尖悬在半空,语气忽然变得俏皮,“就像是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总想着一下子冲到终点,结果摔得满身都是泥巴。”
楠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桌边缘那道裂痕,那是上周她用直尺反复测量留下的印记。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的气味,夹杂着林晨曦发梢淡淡的橙花香气。她忽然意识到,林晨曦校服袖口沾着的橡皮屑,正是昨晚自己掉落的那些。
“你讨厌我老管教你吗?”林晨曦忽然开口,手中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歪歪扭扭地画出一串蝴蝶图案,“比如上周三,你把我几何课本藏在抽屉夹层里的事。”她的笔尖“咔嚓”一声戳破了纸面,声音小小的却带着笃定,“其实我知道你在害怕,就像蝴蝶破茧之前会用丝线把自己缠得严严实实。”
楠霜的笔尖在练习册上洇出一个墨点,晕开的形状像极了此时她眼睑的颤动。她想起林晨曦总是会在午休时把热牛奶推到她面前,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如同此刻她心底的不安。“不是……”喉咙里的声音卡住了,她努力咽了咽口水,“我只是觉得,你太耀眼了。”
林晨曦突然合上练习册,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便签纸。纸上用荧光笔写着:“楠霜同学,你的几何构思让我想起莫奈的睡莲。”角落里还画着一个咧嘴笑的太阳。“你看,”她指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语调轻柔,“这些叶子掉下来时也有自己的轨迹,但它们从不着急变成蝴蝶。”
上课铃骤然响起,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数学老师抱着作业本走进教室,脚步声沉稳而规律。林晨曦把铅笔别在楠霜的发夹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橡皮小熊塞进她手心。“下周月考,”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些许期待,“我们继续用蝴蝶破茧的公式解题,好不好?”
楠霜望着林晨曦侧脸被阳光勾勒出的轮廓,看着那些细小的铅笔屑落在她的睫毛上,闪着金色的光。她轻轻点了点头,任由林晨曦抽走她的练习册,又在扉页写下一句话——“给正在编织茧房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