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呼吸喷在医用纱布上，蒸腾起淡淡的血腥味。林夕抱臂倚着诊疗室的门框，看他低头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像个专注的钟表匠。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他脖颈处那道月牙形疤痕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华建集团十七层。"她把门禁卡甩在治疗台上，"给你三小时说服我不报警。"
金属卡片旋转着滑向桌沿，被沈默沾着碘伏的手指按住。他忽然扯开绷带，用带血的指尖在卡片背面画了串波动方程。林夕瞳孔骤缩——那正是云端艺术馆三天前出现的异常震动频率。
"十七层不够。"他的声音像生锈齿轮摩擦，"要四十二层悬挑结构的三维振型图。"
凌晨三点的总裁办公室，沈默站在全景落地窗前像株枯死的胡杨。林夕看着他伸出食指在玻璃上勾画，雾气凝成的线条竟是全息沙盘都难以呈现的立体结构图。江对岸未完工的艺术馆在他指尖生长，钢骨架在月光下泛起磷火般的幽蓝。
"这里。"沈默突然重重叩击某处虚拟节点，"你们用了错误的阻尼器。"
林夕的香槟杯停在唇边。两小时前董事会上，总工程师信誓旦旦保证过这个德国进口的阻尼系统万无一失。她打开智慧营造系统，泛着冷光的操作界面却突然闪烁红光——实时监测显示，沈默叩击的位置正产生异常应力集中。
"你怎么...？"
"听出来的。"沈默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老式诺基亚手机，按下播放键。嘈杂背景音里隐约有金属疲劳的呻吟，"每天凌晨两点十七分，C区钢梁会发出C大调降三度的呜咽。"
林夕的高跟鞋无声地陷入地毯。她突然扯开沈默的衣领，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抚上那道月牙疤："五年前东京湾事故当天，你在控制室对不对？"
警报声骤然炸响。智慧营造系统突然投射出数十个报错窗口，艺术馆B2核心区的承重柱监控画面疯狂跳动。沈默猛地扑向控制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出残影。林夕看见他后颈渗出冷汗，在破旧的圆领衫上洇出深色痕迹。
"不是故障！"沈默突然撕下墙上的消防疏散图，用红笔圈出地下停车场某处，"这里有个非法加压站，他们在往混凝土掺海砂。"
林夕的耳膜嗡嗡作响。手机相册里最新取证照片闪过脑海，财务部上周刚批的地下管网改造费，签字栏赫然躺着叔叔林振业的印章。她抓起车钥匙时，沈默已经冲出办公室，破洞的帆布鞋在电梯间留下灰扑扑的脚印。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把两人的影子拉成诡谲的巨人。沈默突然刹住脚步，把林夕拽进承重柱阴影里。三十米外的水泥搅拌车旁，几个黑影正往输送管倾倒灰白色砂砾。
"要物证。"沈默从裤兜掏出柠檬糖，锡纸在黑暗中划出银线。他含住糖果的瞬间，林夕闻到了血与锈的味道。
当第一把铁锹砸向取样器时，林夕终于看清带头的人是工程部副总监。她踩着十公分高跟鞋走向搅拌车的姿态，像女王踏上染血的加冕台。沈默却突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垂："别动，他们在用俄语倒数。"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搅拌车罐体突然发出恐怖的嗡鸣。沈默抱着林夕滚向排水沟的刹那，掺了过量海砂的混凝土如岩浆喷发，将方才站立处浇铸成狰狞的水泥雕塑。
粘稠的黑暗中，林夕感觉有液体滴在锁骨。她摸到沈默肋下插着的半截钢筋，对方却用沾满混凝土的手捂住她的嘴："别出声，他们带着金属探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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