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院的采样棚后，就是市三院的急诊通道——往常这里总响着救护车的鸣笛，现在只剩消毒水味裹着冷风吹，白墙被消毒水泼得发僵，连瓷砖缝里都浸着股化不开的涩味。
眼下这个严峻的时刻，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都在往医院捐赠物资，茹雪也是来送社区凑的防护面罩的，南宋蹲在通道口的台阶上，帽檐压得遮住半张脸，尾巴在卫衣里蜷成团——他闻见了比消毒水更沉的味儿，是医疗器械的金属锈、是一次性手套捂出的潮气，还有种让猫毛发炸的、生命一点点沉下去的冷。
抢救室的门被撞开时，推床的轮子在地上碾出刺耳的响。两个穿防护服的护士按着氧气袋，面罩上的雾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其中一个的护目镜滑到鼻尖，露出通红的眼：
医生呼吸机！快调参数——他血氧又掉了！
走廊尽头的临时停尸间拉着蓝布帘，布帘被风掀起角，能看见白被单裹着的轮廓，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背对着他们蹲在墙根，防护服没拉上拉链，露出里面湿透的洗手衣，他攥着个皱成球的病历本，喉咙里滚出压抑的抽噎，像被掐住嗓子的兽。
护士长是张医生
来接物资的护士长声音发哑
护士长今早他管的三个病人都没救过来，其中一个是昨天刚送进来的老太太，女儿还在封控区里，没见上最后一面。
话音刚落，急诊大厅忽然炸开了骂声。一个男人踹翻了分诊台的塑料凳，口罩扯在下巴上，唾沫星子溅在旁边护士的面罩上
万能角色我妈昨天还能说话！你们是不是没好好治？蟑螂病毒有什么治不了的？就是你们偷懒！
护士往后退了半步，护目镜后的眼通红：
护士叔叔，阿姨是重症进展太快，我们昨晚抢救了三个小时……”
万能角色少放屁！
男人伸手去拽护士的防护服拉链，
万能角色今天不给说法，我就砸了你们这破医院！
张医生猛地从墙根站起来，攥着病历本的手在抖，却挡在护士身前：
医生“你妈进院时血氧已经只有50了，我们用了最好的药——你要是不信，调监控看！”
男人扬手要扇过来，被赶来的保安死死架住，他还在嘶吼，声音撞在白墙上，碎成一片尖锐的刺。南宋的尾巴在卫衣里炸成了绒球，猫的应激反应让他爪子都蜷了起来，茹雪赶紧把他往怀里抱——这冷透的走廊里，连悲伤都要被泼上一盆脏水。
到了下午换班的空当，医护休息室的折叠床上挤着三个裹着防护服打盹的人，张医生坐在角落的塑料凳上，手里捏着支彩笔，在张皱巴巴的处方签上画——圆滚滚的猫爪印，每个肉垫都涂成了粉色，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糖豆加油”。他的手腕上还留着刚才被男人抓出的红印，渗着点血。
护士是12床的小姑娘，
旁边醒着的护士咬了口凉透的面包，声音发颤，
护士昨天哭着说想家里的猫，张医生就偷着画这个。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12床的小糖豆裹着病号服站在门口，输液管挂在她细瘦的胳膊上，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星：
万能角色小糖豆：张医生，我看见猫爪了！
张医生手忙脚乱把处方签藏在身后，面罩上的雾又厚了一层
医生别乱跑，快回去躺着。
小糖豆却从口袋里摸出颗糖，糖纸皱得像揉过的云：
万能角色小糖豆：“这是我偷偷留的，给猫爪的谢礼。”
糖放在张医生掌心时，他忽然埋下头，肩膀轻轻抖了起来。防护服的帽子滑下来，露出他汗湿的头发，还有藏在口罩后的哽咽。
南宋蹲在休息室门外的墙根，尾巴尖从卫衣下摆露出来，轻轻勾了勾茹雪的裤脚——他闻见了糖的甜香，混着消毒水味，像冷墙缝里钻出来的春天。
远处抢救室的灯还在亮，白墙被赤焰院的光映出暖烘烘的边，风卷着消毒水味吹过，却没再让他觉得发哕。只是那声尖锐的嘶吼，像根刺，还扎在这走廊的空气里。
茹雪南宋，该走了吧？
茹雪牵起她的手还要往回走
茹雪咱们只是来送东西的，已经耽误大半天了，爸妈会担心的，赶紧的”
南宋主人……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南宋突然提高了后半截的音量，他扭过头时，双眼已经通红，面色灰白，貌似哭了好久
南宋那个叫小糖豆的女孩子，还有吵闹声……
茹雪的手顿在半空，看见南宋通红的眼眶，心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她蹲下来，指尖蹭了蹭他帽檐下沾着泪痕的脸颊——猫的情绪总是藏不住，连带着鼻尖都泛着红。
茹雪听见啦听见啦
她声音放得很软，像哄炸毛的小猫
茹雪他们是在想办法救那些人，只是太累了才会吵架。
南宋却忽然攥住她的衣角，尾巴尖绷得笔直：
南宋可是那个医生叔叔的手在抖……小糖豆的针管那么细，她会不会疼？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小糖豆脆生生的声音，混着护士的轻哄：
万能角色小糖豆：姐姐，我不怕疼的，等我好啦，就能抱我家的猫了！
南宋耳朵“唰”地竖起来，拽着茹雪往那边挪——小糖豆坐在移动病床上，输液管缠在细瘦的胳膊上，却举着颗没拆封的糖，往旁边护士的口袋里塞。张医生刚从会议室出来，正弯腰给她调整输液速度，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南宋毛茸茸的帽檐，忽然笑了笑，把刚才画的猫爪处方签递过来
医生小朋友，这个送你。
处方签上的粉色猫爪印歪歪扭扭，却暖得像团小太阳。南宋接过来时，指尖碰着张医生还带着红印的手腕，忽然把自己攥了一路的糖塞过去
南宋这个给你，吃了就不抖了。
张医生愣住，看着掌心皱巴巴的糖，忽然想起刚才会议室里的争执、抢救室里的呼吸机声，眼眶猛地热了。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意漫开时，连消毒水味都软了下来。
随后他又慢慢的走向小糖豆，抓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用兜帽遮着的耳朵上，藏的很深隐蔽，并没有被他人察觉
万能角色小糖豆：啊……毛茸茸
还没说出口，南宋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个孩童之间无需言语，小糖豆似乎知道了南宋的秘密
万能角色小糖豆：“哥哥，谢谢你，我已经完成心愿了”
茹雪该走啦
茹雪轻轻拉了拉南宋的手，天边已经泛出浅白，社区的核酸广播声隐约传进医院走廊。
南宋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把猫爪处方签按在张医生的白大褂口袋上，尾巴尖晃了晃：
南宋我知道怎么让伤口不疼——你多笑笑，就不抖啦！
那是张医生给小糖豆的猫爪爪，他怎么能要呢？
张医生看着他跟着茹雪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口袋里的处方签还留着点温度。他摸了摸口袋，忽然想起刚才会议上那句“生命不是数字”，原来真的有人，会把每个“活生生的人”，都放在心上。
远处抢救室的灯还亮着，风卷着消毒水味吹过，却好像真的掺了点糖的甜。张医生挺直脊背，转身往重症监护室走——那里还有等着他的患者，还有没做完的培训，还有一颗皱巴巴的糖，在口袋里发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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