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府
安宁被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搅乱。
那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划破了晨雾缭绕的静谧,惊起檐下栖息的飞鸟,也让整个府邸从沉睡中猛然惊醒。
奴仆们慌乱的脚步声、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随之而起,宁静的庭院顿时笼罩上一层不安与惶恐。
搅扰了主子们的好梦,立马有几个贴身的心腹顺着尖叫的地方寻去,一群人乌泱泱的寻去了前院不远处的花园。
天才蒙蒙亮夜间的露水和寒气还未褪去,几个嬷嬷妈子搓着臂膀,心里泛着嘀咕,这扰人清梦的到底是哪个倒霉蛋?
若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府里的主子们怕是不能轻轻放过。
一行人绕过了一条回廊便听见一阵嘤嘤的哭泣声,稚嫩的声音一声一声呼唤着嬷嬷,语气中的无助惊恐让人听着心碎,几人对视一眼心下骇然疾步上前查看。
就见一个衣衫破旧却依然将自己收拾的简约整洁的女童,浮在一个躺在地上的嬷嬷呜呜的哭泣。
那嬷嬷的一条左腿弯曲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想必是摔断腿了,几个心腹心里啧啧,这人怕是废了。
“秦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夙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人看见有人过来了,才有些畏畏缩缩的看着过来,沈府几位主子的心腹。
“二小姐!!!”
一位眼尖的嬷嬷,认出了夙绵的身份,众人七手八脚的将瘦的很一个小猫似的扶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坐着休息,两个嬷嬷陪在夙绵身边安抚着她惊慌的情绪。
“是伺候二小姐的秦嬷嬷,不知怎的摔断了一条腿和脖子,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走路和说话……”
另外几个积年的嬷嬷,上前查看秦嬷嬷的状况,纷纷摇着头语气里尽是惋惜。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自山语气里尽是冷意。
此处的小花园离着前院近,离沈母的正院也不远,沈自山大踏步的前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女儿给父亲请安!”
夙绵急忙起身带着几分无措的向着沈自山俯身行礼,她那单薄的身子似是在微风中摇曳的纤细花枝,摇摇欲坠。
在沈自山的意外目光落在这个从未见过几面的女儿,在瞧清楚夙绵那一身袖口洗的泛白的旧衣衫,清瘦不成样子的小脸,心中怒从心头起,刚要开口责骂到底谁苛待他沈家子嗣,就眼瞧着夙绵“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沈自山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夙绵小小的身子,一边指挥着沈府的大管家亲自去找府医过来,一边大踏步的往自己的前院走去。
灵力悄然打在沈自山的神识上,悄然而至无声的生长。
“给老爷请安!”
沈母衣摆凌乱的急匆匆的带着心腹赶了过来,悄悄打量了一眼昏迷不醒紧闭双眸的夙绵,心下不安的感觉愈发严重。
若非心腹率先回来禀报,她还不知要如何应对。
秦嬷嬷本就是她安排给夙绵身边的眼线,根本禁不得老爷的人手仔细盘问,三言两语秦嬷嬷那个软皮子定会露馅,沈母正心中暗恨秦嬷嬷的不谨慎,怎么鬼使神差的摔成了个残废。
古怪!
太古怪了!
沈纭泱怎的运气这么好?
还好秦嬷嬷不能言语了,若是能张口讲话,怕是会当着老爷把她漠视庶出子女,暗地里使手段磋磨的事情,抖搂的一干二净。
在沈母看见沈自山阴沉的面色,和沈自山怀中的夙绵,瞳孔骤的一缩,坏了……
刚要上前言语,被沈自山一挥手打断了,只好僵着脸色等待沈自山的吩咐。
“夫人将这事料理干净吧……”
沈母苍白着脸色身子一软,老爷的语气不对,怕是要坏事。
身边的心腹上前一步稳稳的扶住了沈母,“夫人,先办正事!”
低声提点了一句,沈母将那一瞬的不安抛诸脑后,镇定下来细细查探,此事的前因后果,更加不敢在沈自山的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
一边老老实实的命人来查看秦嬷嬷的伤处,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思索着如何将罪责都推到秦嬷嬷的身上。
昨天夜里还同她回禀夙绵的近况,那病秧子倒是命大,前几日命悬一线,竟然养回来了,沈母正在犹豫要不要一了百了,趁机了结了夙绵。
谁曾想今日事发,被老爷责骂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最坏的结婚便是自己失去了通管全家的权利,沈母心里越想越后悔,当初就该一碗药给夙绵送下去。
如今……沈母回想起沈自山抱着夙绵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她的眉儿可如何是好?
后悔不以也没有办法,沈母一时间千思百转,那个得沈自山宠爱的妾室,香消玉殒的陈年往事一幕幕的浮现。
难产去了却留下了夙绵这个孽种,沈母原以为是个小庶女罢了不足为惧,还可以供自己细细磋磨,报复当年被那妾室独占宠爱的那几年也便罢了。
谁曾想有峰回路转的一天,如今只好将夙绵提溜到眼前好好看着了,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坏了她眉儿的好事。
夙绵她会不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知不知道意义不大,沈母大脑迅速的运转,秦嬷嬷是留不得了,得尽早打发出沈府料理了便是。
只是……得把当年知晓那件事的人都打发出去,不然若是东窗事发她的孩子们会被她连累名声,她的眉儿是要入宫当贵人的,怎么因着她这个生母连累?
沈母不敢去赌夙绵性情,只好暗暗盘算坐好万全的准备,没有证据料夙绵即便长大了,也死无对证。
沈自山在正院的卧房里,看着昏迷不醒的夙绵那苍白清瘦的小脸,一瞬间风尘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爱妾有孕时期盼的双眸,就那样映着自己的模样,尘封的欣喜在此刻再次唤起,抬手抚了抚夙绵冰凉的面颊,心里心疼不已,是他负她们母女。
“娘……娘……”
夙绵神志不清的呢喃,引起了沈自山的注意,俯身凑的进了些,很想听清夙绵此刻呼唤的人。
沈自山心中对沈母升起的一丝不满,被无限放大,他那个端庄大度的夫人,竟然芥蒂到此等地步,磋磨夙绵到这样凄惨的境地,若是让他的同僚听闻此等丑事,沈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给老爷请安……”
沈母正在这个档缓步来到前院,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沈自山的脸色,心虚的站到了夙绵的床前,同沈自山并肩在一处。
沈自山抬了抬眼皮,粗粗扫了一眼沈母,浑身上下中规中矩但也不失体面,更好衣衫沈自山也是见过沈母穿的,华丽的簪花首饰金银耳坠,转头在看了看夙绵的破旧衣衫,心中更加不悦。
无知无觉见那一点不悦的情绪被放大数倍,再开口便是责问。
“夫人便是如此掌管后院的吗?”
沈母感受着沈自山审视的目光,心脏疯狂的跳动,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沈自山宣判她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