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你这个小贱蹄子!”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嬷嬷不停的在用力的推搡着领先一个身位走在前的女童满脸的不耐。
那女童步履蹒跚,似乎连站稳都困难,更别提在嬷嬷的驱赶下向前迈步。
寒风中,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像一片随时会被吹散的枯叶,一路踉跄着被逼向沈府最偏僻的破败屋舍。
幼童的头发因为长期吃不上饭而枯黄干燥,常年只有穿着的深灰色旧衫,袖口和领口已经被洗的泛白。
“秦嬷嬷我好饿……”
瘦小的身躯因饥饿而摇晃不停,小小的手怯生生地拉住中年嬷嬷的衣摆,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恳切,请求着能否停下片刻,让疲惫的自己喘上一口气。
怎知那嬷嬷一个大力推搡的沈纭泱整个人没站稳,双眼一瞬间发黑小小身体控制不住向一旁栽过去。
秦嬷嬷也没料到出了意外神色有些慌张的打量着四周有无他人,在不受待见也是沈家的子嗣,若是在她手里夭折了,老爷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哎呦,我的小姐呦!你可别吓奴婢啊!”
嬷嬷手忙脚乱的扑了过去,慌乱的查看着夙绵有没有出事,小小的身子被嬷嬷一碰就歪向一旁,额头磕在石阶之上,留下了鲜红的血液。
夙绵心中暗恨,身体不受控制的一软昏死了过去。
嬷嬷号丧般的大喊大叫,惊扰了沈府中的主子,夙绵被嬷嬷粗暴的抱在怀里,晃来晃去耳鸣的根本听不清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浑浑噩噩的被一堆人摆弄来摆弄去。
迷迷糊糊间感到一只微凉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为她把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已被小心翼翼地撬开,紧接着苦涩的汤药灌了进来。那股子苦意直冲喉咙,仿佛连五脏六腑都浸满了苦汁,让人忍不住想呕出这难受的味道。
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夙绵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心里暗暗懊悔若是此刻灌进口中是一副毒药,她怕不是早就魂归九泉了。
“秦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小姐好歹是老爷的子嗣!”
秦嬷嬷见着当家主母身边得力的心腹,对床上半死不活的二小姐的重视,顿时连忙开口为自己开脱,神色带着几分急切,万万不能承认自己擅自苛待老爷的子嗣,左右在场的只有她和床上那个二小姐。
那么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还不是由着自己随便发挥,要紧的不是事实,要紧的是当家主母怎么看待这件事,质问她是一重警告的态度,并没有实质上责罚。
她还有救!
二小姐伤成这个样子,她按常理定是逃不过一个失察苛待的罪过。
“二小姐现在如何了?”
府医出了里间屋,沈家主母带着一重心腹,等候多时了,连忙大步上前躬身一礼,到外间低声和这沈府的当家主母禀报。
“回夫人的话,二小姐常年吃不饱饭,还没长成的小孩子身子骨娇弱,今日这是饿昏所致……”
府医在收回了把脉的手时,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夙绵,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豪门大院的龌龊事多了,意外小产滑胎的多的是,沈家主母这架势,府医也能猜个大概八九不离十,任由奴大欺主的嬷嬷磋磨的这小丫头,差点把人饿死了。
“陈府医……”
沈母的贴身心腹送上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满含深意的给这位还在踌躇犹豫不决的陈府医提了个醒。
陈府医手里多了一个薄薄的荷包,手上动作微不可察的捏了捏,是银票!
“陈府医可听清秦嬷嬷的表述?”
沈母端坐在上首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陈府医身子一抖,一瞬间心念电转话锋一转。
陈府医捏着荷包的手一紧,心中闪过一片冰凉,经年在沈家里面担当着府医,一瞬间陈府医便听懂了沈母的暗示。
“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贪玩失足跌倒把自己撞昏了过去”,府医微垂着头,手里捏了捏银票,昧着良心开口。
二小姐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有心无力!
小姑娘要怪就怪着沈家主母她容不下你啊!!!
“如此甚好,秦嬷嬷罚月钱一年,看顾沈府子嗣不利,杖责三十!”
左右心腹嬷嬷上正准备前拖着秦嬷嬷便要到院中行刑。
“且慢!”忽的一道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众人的动作,秦嬷嬷看到了减刑的希望求饶的更加起劲。
“母亲,秦嬷嬷照顾二妹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年月钱算下来也不多,但对于底下人来说那可是一年的开销来源,杖责三十刑罚过重了,行刑过后秦嬷嬷又该如何当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一身桃红色旗装绣飞燕银丝的少女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床上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幼童,挣开了一双乌黑乌黑的眸子,透过人影刚好在缝隙看到了说话之人。
那少女面颊白里透红气色上好,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沈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少女转身面向那夫人,动作落落大方,得了沈母的一句:
“眉儿心善,杖责免了秦嬷嬷罚月钱三月!”
那唤做眉儿的少女会心一笑
“多谢母亲夸赞!”
这是夙绵第一次见到这对沈家母女。
夙绵感受着饿的连手都抬不起来的身子,没有那几口药汤子给她灌了个水饱,她连扭头看着这一出慈母赞女的场面的力气都没有。
眉儿,那女童的名字,轻飘飘地落在夙绵的耳畔。
夙绵清瘦的面颊如同冬日里的寒冰,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而眉儿唇角绽放的笑容,却像一束过于明亮的阳光,直直刺入夙绵空寂的心湖,刺眼得令人生疼。
轻拿轻放饶了秦嬷嬷,夙绵差点就在着锦绣繁华的沈府里饿死了,大脑细细密密的疼痛,昏昏沉沉的此刻也没了力气计较,拿定主意准备先熬过去这段养病的时日,以待来日在动手报复。
若是在那妇人一直派人盯着她,有什么小动作让她们抓了个正着,那她真真是没有活路了。
夙绵心中一瞬间的绝望,她竟然沦落到此等境地,细细查探一番丹田,又绝望的闭上眼。
沈母对夙绵的监视持续了小半个月,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沈府漂泊无所依靠,自然任由当家主母随意拿捏,好在总算能吃饱饭了。
好在夙绵是个做戏的好料子,此时的外表足以迷惑沈府众人,在秦嬷嬷面前装的病殃殃的,纷纷传言夙绵是个活不久的小格格。
又是一日夙绵吃完沈府下人都不想吃的饭食,秦嬷嬷白了一眼夙绵嘟嘟囔囔的咒骂着,是个活不长的奴才秧子。
秦嬷嬷端着碗筷沿着回廊向左边走去,完全没有留意在糊着宣纸的窗棂之后,那一对乌黑的眸子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秦嬷嬷又去正院向沈母回禀她的近况,夙绵双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感受着身体内那一点点灵力,悄悄的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远远尾随着秦嬷嬷溜出了院子
清瘦的背影隐匿在重重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