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月光下,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瘦高男人站在三米开外,双手插在口袋里。
“别紧张,李警官。”男人慢慢抽出双手,举过头顶,“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李夏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副斯文做派和阴森的太平间格格不入。
“你是谁?”
“我姓孟,孟庆山。”男人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十年前在第三医院当过住院医师,和唐炫是老相识。”
李夏没有放松警惕:“证件。”
孟庆山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工作证,递了过来。
李夏接过来看了看,是第三医院的工作证,但已经过期了九年。
“你找我什么事?”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孟庆山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这里不太方便。”
李夏冷笑:“就在这说。”
“也好。”孟庆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唐炫当年的私人日记,我想你会感兴趣。”
“为什么给我?”
“因为只有你能还他一个清白。”孟庆山叹了口气,“十年前那件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夏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他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第三页。”孟庆山提醒道。
李夏翻到第三页,看到一段醒目的记录:
“今天又有两个人来医院找我,说如果不还钱就要我女朋友的命。
他们是德信贷款公司的人,背后有警局的保护伞...”
“德信贷款?”李夏皱眉。
“没错,就是上个月倒闭的那家高利贷公司。”
孟庆山说,“当年唐炫的女友就是被他们逼死的。”
李夏继续往下看:
“林雪告诉我,医院里还有其他护士也被德信的人威胁过。
他们专门挑那些家境贫困的实习护士下手,先是热心借钱,然后...”
“够了。”李夏合上日记本,“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孟庆山推了推眼镜:“因为时机到了。你知道赵明为什么会死吗?
因为他查到了德信贷款的内部账目。那份账目里有很多警局高层的名字。”
“证据呢?”
“在这里。”孟庆山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所有的账目记录都在里面,包括行贿数额、时间、经手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庆山脸色一变,把U盘塞进李夏手里:“有人来了,我得走了。
记住,小心技术科的马主任。”
李夏攥紧U盘:“等等,还有...”
但孟庆山已经闪身躲进了黑暗中。李夏正要追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警官,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啊?”
李夏转身,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太平间门口。
是医院的保安队长张德福,他认识这个人,平时没少给他塞烟。
“张队长。”李夏笑了笑,“查案路过,出来抽根烟。”
张德福搓了搓手:“这大晚上的,太平间这边不太平啊。
刚才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还以为是来偷尸体的。”
“我倒是没看见。”李夏掏出烟递给他一支,“对了,你认识王海医生吗?”
“王海?”张德福点燃香烟,“没听说过这号人。
我在医院干了十五年,从没见过姓王的医生。”
李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等等。”张德福叫住他,压低声音,“李警官,我刚才看到刘队长也来医院了,好像去了地下停尸房。”
“刘明?他来干什么?”
“不清楚。”张德福左右看了看,“不过他提着个黑色的箱子,神神秘秘的。”
李夏眼睛一亮。刘明,禁毒队的副队长,刚才在电梯里遇到的就是他。
现在大晚上跑到太平间,还提着箱子...
“张队长,带我去地下停尸房。”
“这...”张德福为难地搓着手,“那边现在封锁了,没有院长批条不能进。”
李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这是我朋友的尸检费用。”
张德福眼睛一亮,接过钞票数了数:“李警官真是敞亮人。
跟我来吧,我知道个偏门。”
张德福带着李夏绕到太平间后面,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扇铁门。
门后是一条窄小的楼梯,通向地下。
“这是太平间的备用通道,”张德福打开手电筒,“当年运尸体都走这边。”
楼梯上积满了灰尘,每一步都发出吱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
李夏跟在张德福身后,手按在配枪上。
地下停尸房在走廊尽头。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隐约传来说话声。
张德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靠近。
“...东西都带来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这里。”是刘明的声音,“你确定能处理干净?”
“放心,我们医院的焚化炉温度够高,什么都烧不剩。”
李夏眯起眼睛。他认出说话的是太平间的值班医生陈广,一个瘦高的中年人,平时总是独来独往。
“钱呢?”陈广问。
“先付一半,等处理完再付另一半。”刘明说。
“成交。不过你得快点,再过两个小时就要交班了。”
李夏示意张德福后退,然后猛地推开门。刘明和陈广正站在解剖台旁,中间放着一个黑色箱子。
看到李夏,两人都愣住了。
“深更半夜的,在这干什么呢?”李夏笑眯眯地问。
刘明脸色发白:“李...李警官,你怎么在这?”
“路过。”李夏走到箱子旁边,“介意我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这是警局的内部物品...”刘明伸手要拦。
李夏一把掀开箱子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叠文件,最上面那份赫然写着“德信贷款公司内部账目”。
“哎呀,”李夏拿起一份文件,“这不是被销毁的证物吗?
怎么会在这?”
刘明额头冒汗:“我...我是奉命处理...”
“奉谁的命?”李夏冷笑,“马主任?”
刘明脸色大变。陈广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
李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别急着走啊,陈医生。我还想问问你,王海是谁?”
陈广挣扎着:“不...不认识...”
“是吗?”李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不要我放段录音给你听听?”
陈广瘫软在地上:“我说...我说...王海是马主任安排的,让我配合处理一些文件...”
“处理什么文件?”
“就是一些账目记录,还有...”陈广咽了口唾沫,“还有尸检报告。”
李夏眼睛一亮:“什么尸检报告?”
“十年前的...唐炫案...”
话音未落,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德福探头看了一眼:“不好,是医院的保安!”
李夏迅速将箱子里的文件装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对刘明说:“你最好祈祷这些文件别出什么问题。”
刘明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夏拉着张德福躲进太平间的冷藏室。透过玻璃,他看到一队保安冲进停尸房。
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西装革履,和普通保安格格不入。
“那是谁?”李夏问。
“医院新来的保卫科长,姓郭。”张德福压低声音,“听说是局里空降的。”
李夏若有所思。他想起孟庆山临走时的话:“小心技术科的马主任。”
看来,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等保安离开,李夏从冷藏室出来,发现刘明和陈广都不见了。
地上只留下一张纸条:
“想知道更多,明晚八点,德信贷款公司旧址等你。
——一个朋友”
李夏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午夜。他掏出手机,给小杨发了条信息:“帮我查查德信贷款公司的股东名单。”
很快,小杨回复:“查到了,最大股东是个空壳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
不过公司的法人代表是...”
“是谁?”
“马主任的弟弟。”
李夏笑了。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向楼梯。身后,张德福欲言又止:“李警官,你...”
“什么都没看见,对吧?”李夏回头看了他一眼。
张德福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走出太平间,夜风吹在脸上。李夏摸了摸包里的文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知道,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