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地砖上拖出一道深色的痕迹,像条凝固的蛇。江厌离的雨衣下摆沾着湿漉漉的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印下模糊的脚印。
江厌离拖着江琐离的脚踝,尸体的头发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高二B班的教室门虚掩着,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江厌离推开门,把江琐离的尸体往教室后排拖。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江琐离圆睁的眼睛,双马尾散开,像两束枯萎的黑草。
他松开手,任由尸体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雨衣下的肩膀微微起伏,似乎拖动这具身体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美工刀被他攥在手心里,刀片上的血已经半干,在月光下泛着暗褐色的光。
走廊里的风灌进来,吹动了讲台上的练习册。那本属于苏鸢辞的数学练习册不知何时被捡了回来,血字已经褪去,只剩下娟秀的红笔批注。江厌离的目光落在上面,刘海下的眼睛微微颤抖。
一小时前。
江琐离像只受惊的兔子,在二楼的走廊里狂奔。她的双马尾早就散了,头发凌乱地糊在脸上,校服外套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肤。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踩在她的心脏上。
“别追了!求求你别追了!”她哭喊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拐进一条岔路,尽头是扇紧锁的窗户。玻璃上结着冰花,映出她惊恐的脸。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带着刺骨的寒意。
江琐离猛地转身,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那个穿雨衣的人影就站在她面前,距离不过几步远。宽大的雨衣遮住了所有特征,只能看到帽檐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到底是谁?”江琐离的牙齿打着颤,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人影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月光恰好落在他的手上,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正握着一把美工刀。刀片很薄也很锋利,闪着森冷的光。
看到那把刀的瞬间,江琐离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得那把刀。上周江厌离从文具店买回来的,刀鞘上有个小小的缺口,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江……江厌离?”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真的是你?”
人影的动作顿了顿。
“我就知道是你!”江琐离突然笑起来,笑声凄厉又绝望,“除了你这个疯子,没人会这么对我!你以为穿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我认得!”
她往前踉跄了一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想为苏鸢辞报仇对不对?可我是你姐姐!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沙哑的声音从帽檐下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我那是......都怪那个男人的基因!我也被那个死男人打过啊!?受苦的又不是只有你!”江琐离急忙辩解,双手在空中乱挥。
“妈妈她不也是没有管我们吗?这些全部都怪他们的基因啊!?你知道吗!?”
“还有苏鸢辞这件事...是孟晚绨!都是她的主意!她说苏鸢辞在背后骂我们是没人要的野种,说苏鸢辞活该被欺负……是她让我去堵柜门的,她说只是吓吓她,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哀求:“我真的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江厌离,你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一起找孟晚绨算账,她才是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江琐离,你死到临头了还想栽赃我?”
孟晚绨从阴影里走出来,红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她手里攥着那张黄符,符咒边缘已经有些发黑。“明明是你自己嫉妒苏鸢辞,嫉妒她能得到别人的好脸色,才故意把她锁在柜子里的。我不过是跟你说了句玩笑话,你倒当真了?”
“你胡说!”江琐离气得浑身发抖,“是你跟我说她骂我野孩子的!是你告诉我苏鸢辞的药放在书包外侧,只要锁够久她就会出事!”
“哦?我可没说过这话。”孟晚绨笑得更得意了,她看向江厌离,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江厌离,你别信她的。你忘了她以前怎么打你的?她现在不过是想把你当枪使,等杀了我,下一个就是你……”
“我没有!”江琐离尖叫着想去撕打孟晚绨,却被江厌离一把抓住了胳膊。
美工刀的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
“江厌离,你听我解释……”江琐离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在骗你……她才是最坏的……”
江厌离没说话。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你不能杀我……我是你亲姐姐啊……”江琐离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瘫软。
美工刀往前送了一寸。
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江琐离的衣领。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江厌离松开手,任由她的尸体倒在地上。
孟晚绨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干得好。”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接下来,该轮到聂枯月了。我知道她躲在哪里……”
江厌离没理她,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美工刀,用江琐离的校服擦了擦上面的血。然后,他抓住江琐离的脚踝,开始往高二B班的方向拖。
孟晚绨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消失。她摸了摸衣领里的黄符,符咒已经变得冰凉。刚才江厌离动手的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苏鸢辞的气息就在附近,那股阴冷的怨气几乎要将她吞噬,可对方最终还是没发现她。
她松了口气,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照出她脸上诡异的笑容。
高二B班的教室里,江厌离把江琐离的尸体扔在墙角。他走到苏鸢辞的座位旁,拿起那本练习册,用没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批注。
“我帮你报仇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快……很快就都结束了。”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户哐当作响。教室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又开始渗出水渍,慢慢汇成苏鸢辞的样子。齐耳的短发,银色的圆框眼镜,她静静地站在教室中央,目光落在江琐离的尸体上,又慢慢转向江厌离。
这一次,她的眼睛里没有了怨恨,只剩下无尽的悲伤。
江厌离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雨衣的帽子滑落,露出他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他没有害怕,只是对着她,轻轻笑了笑,然后想要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美工刀被雨衣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