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浓稠,沈无烬攥着方灵汐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谢宇白缩在墙角,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刚才聂枯月的尖叫像根针,刺破了他强装的镇定。
“都怪你!”谢宇白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如果刚才你肯听聂枯月的,我们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沈无烬猛地回头,渐变棕色的头发在微弱的月光下竖起,像头被激怒的兽。“放你妈的屁!”他的声音带着怒火,“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灵汐,你看不出来?”
“那又怎么样?”谢宇白站起来,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至少她能让我们活下去!不像你,整天就知道打架逃课,真遇到事了除了跑什么都不会!”
“我?”沈无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楼梯上方,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我不知道苏鸢辞出事那天,器材室门口那几个男生鬼鬼祟祟?他们堵着门笑个不停,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我他妈以为就是普通的恶作剧——”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拳头狠狠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要是多管闲事一点,哪怕只是过去踹他们一脚,苏鸢辞是不是就不会死?”
方灵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想起那天下午,自己路过器材室时确实听到里面有动静,还隐约听到苏鸢辞的咳嗽声,可聂枯月拉着她说“快走吧,要上课了”,她就真的走了。
如果她当时能再坚持一下……
“你以为只有你愧疚?”谢宇白的声音发颤,他后退一步,撞到了墙壁,“我也听到了!孟晚绨跟江琐离在垃圾箱商量,说要把苏鸢辞关进柜子里整整一节课,我就在不远处值日!我听到了所有计划,可我……我怕被他们报复,我什么都没说……”
他捂着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现在报应来了……苏鸢辞不会放过我的……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沈无烬的怒火突然泄了,只剩下无力的疲惫。他看着谢宇白,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方灵汐,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没用。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亮……”
“不会天亮了。”方灵汐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这里是怨鬼区域,时间早就停了。”
她的话音刚落,楼梯间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墙壁,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血写的:“一个都别想跑”。
“走!”沈无烬拉起方灵汐,“去二楼!那里有间空置的实验室,门是坏的,可以锁上!”
谢宇白没动,他盯着墙上的血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方灵汐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被沈无烬拽着往楼上跑。
啊啊....凭什么沈无烬那家伙就可以拽着她的手......她凭什么那么依靠他?他根本配不上她!
谢宇白背后弥漫着黑气。
“他不配得到她的喜欢”
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暗,两侧的教室门都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像是蛰伏着什么怪物。沈无烬拉着方灵汐在走廊里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前面!”沈无烬指着走廊尽头的实验室,“进去就安全了!”
他们冲到实验室门口,沈无烬用力拉开门,刚想把方灵汐推进去,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宇白追了上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碎玻璃,边缘锋利,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谢宇白?你干什么?”方灵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沈无烬身后。
谢宇白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方灵汐,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的红血丝。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像是被什么东西夺了心智。
“他被怨气影响了!”沈无烬的心一沉,把方灵汐往实验室里推,“快进去!锁上门!”
方灵汐抓着门把手,却迟迟不肯进去。“可是你!”
“他已经不是谢宇白了!”沈无烬低吼道,“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谢宇白突然冲了上来,手里的碎玻璃直刺方灵汐的胸口。“为什么是他?”他尖叫着,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我比他好一百倍!我每天为你整理笔记,为你背公式,你为什么看不到我?!”
沈无烬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方灵汐,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下。玻璃片划过他的胳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校服袖子。
“灵汐,快跑!”沈无烬捂着胳膊,对着方灵汐大喊。
方灵汐眼泪直流,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她看着谢宇白状若疯魔的样子,又看着沈无烬流血的胳膊,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你跑不掉的!”谢宇白又冲了上来,这次的目标是沈无烬,“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你看看,只有我能保护你!”
沈无烬拉着方灵汐转身就跑,谢宇白在后面紧追不舍。三人在走廊里展开了一场亡命追逐,脚步声、喘息声、谢宇白疯狂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跑到楼梯口时,沈无烬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谢宇白,又看了看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方灵汐,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灵汐,听我说。”他抓着方灵汐的肩膀,声音急促却异常坚定,“等会儿我把他引开,你往三楼跑,那里有间教师办公室,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你进去后躲好,千万别出来。”
“那你怎么办?”方灵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跟你分开!”
“听话!”沈无烬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我不会有事的。等我摆脱他,就去找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方灵汐手里,是颗巧克力。
“拿着,等我找到你,就给你买一大袋。”
方灵汐攥着巧克力,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沈无烬渐变棕色的头发,看着他唇钉上闪烁的微光,心里清楚,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快走!”沈无烬推了她一把,自己转身朝着楼梯下方跑去,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谢宇白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怒吼一声,追着沈无烬跑下了楼梯。
方灵汐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转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攥紧手里的巧克力,按照沈无烬说的,转身往三楼跑。
——————————————————
三楼的走廊格外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方灵汐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踮着脚尖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路过高二B班的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苏鸢辞的座位上,那本渗血的练习册还摊在那里,血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方灵汐吓得屏住呼吸,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
只见聂枯月从一间教室的后门走了出来,她的校服上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头发也散乱了,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快步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方灵汐的心猛地一跳。聂枯月不是应该死了吗?刚才那声尖叫……难道是假的?
她犹豫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
聂枯月跑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掏出一串钥匙,很快就打开了门。她闪身进去,轻轻关上了门。方灵汐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聂枯月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正往下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方灵汐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楼下的楼梯口,沈无烬和谢宇白扭打在一起。谢宇白手里的碎玻璃刺中了沈无烬的左腹,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染红了他的校服。沈无烬忍着剧痛,一拳打在谢宇白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可谢宇白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他鼻梁都断了,爬起来,疯了一样扑上去,死死抱住沈无烬,把他往楼梯下面推。“你去死吧!你死了,灵汐就是我的了!”
沈无烬挣扎着,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力气越来越小。他看着谢宇白疯狂的脸,又抬头看向三楼的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雨衣的人影突然从楼梯下方走了上来,是江厌离。他没说一句话,手里的美工刀直直刺向谢宇白的后颈。
谢宇白惨叫一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他趴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灵汐……为什么……不是我……”
江厌离拔出美工刀,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沈无烬。沈无烬靠在楼梯扶手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腹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他看着江厌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江厌离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几秒,转身离开了。雨衣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像条黑色的蛇。
教师办公室里,聂枯月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随意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低声说:“……苏鸢辞,你的怨气,还不够强啊。”
窗外的方灵汐早已泪流满面。她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转身想跑,却因为太过激动而撞到了墙壁,发出一声轻响。
“谁在外面?”聂枯月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带着警惕。
方灵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楼下跑。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直到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才停了下来。
是沈无烬。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腹的伤口用校服外套裹着,却依然有血渗出来。
“灵汐?”沈无烬的声音很虚弱,他看到方灵汐,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变得焦急,“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危险……”
“我不走!”方灵汐抱住他,眼泪掉在他的胸口,“我带你走,我们一起找地方躲起来……”
“来不及了。”沈无烬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排储物柜,“那里……你躲进去……等安全了再出来……”
“我不……”
“听话!”沈无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扶着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把方灵汐推向储物柜,“这是命令,草莓脑袋。”
方灵汐哭着打开一个储物柜钻了进去。沈无烬帮她关上柜门,隔着门板说:“别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等我……等我回来找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方灵汐在柜子里蜷缩着身体,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柜子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铁锈的味道,让她想起了苏鸢辞死的那个柜子。
外面传来沈无烬的脚步声,还有他压抑的咳嗽声。方灵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心里充满了愧疚。
“都怪我……”她低声说,声音哽咽,“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如果不是我,谢宇白也不会变成那样……都怪我……”
“如果我当时能勇敢一点,苏鸢辞就不会死了……如果我能早点看穿聂枯月的阴谋,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了……都怪我……”
“沈无烬,你一定要回来啊……求你了……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柜子外面,脚步声渐渐消失了。方灵汐还在不停地哭着,不停地自责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心里的痛苦。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沈无烬去了哪里,她只知道,自己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柜子里,像苏鸢辞一样,被黑暗和绝望包裹着。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江厌离站在阴影里,手里的美工刀还在滴着血。他看着沈无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排储物柜,眼神复杂。
报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