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宇来得很快。他总是这样，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怎么回事？"他站在我工位旁，一如既往地温和。明明是在问话，语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摇摇头，不想在办公室里说。他理解地点头，跟刘姐打了招呼后，带我离开了公司。
车里很安静。他开车时习惯性地调低了空调温度，知道我不喜欢太暖和的环境。
"今天看见她了？"等红灯时，他问。
"嗯。在镜子里。"我盯着车窗外的行人，"她在笑。"
"那个笑容？"
"对，那个笑容。"我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而且今天是7月7日。"
赵明宇沉默了一会儿："要去诊所看看吗？"
我摇头："先回家吧。"
他没有强求，驱车往我家的方向开去。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不多。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我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斑像是在流动，组成了一张若隐若现的笑脸。
家里还是老样子。进门时，赵明宇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我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墙上贴着牛皮纸的镜子。那是我搬进来时就有的穿衣镜，掩盖它比搬走它容易得多。
"水喝吗？"他轻车熟路地走向厨房。
"不用了。"我在沙发上蜷缩起来，"药呢？"
"这个。"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新的药瓶，"以后多带几个备用的。"
我接过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2-1-4，熟悉的数字让我稍微安心。但就在要吃下去的瞬间，药片上的数字似乎扭动了一下。
"等等！"我瞪大眼睛盯着药片。数字恢复正常了，仿佛刚才的异样只是错觉。
"怎么了？"赵明宇在我身边坐下。
"没什么......"我把药吞下去，"今天工作搞砸了。"
"不会有事的。"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要是不舒服，可以请几天假。"
我摇头："不用，我没事。"
他叹了口气："别太勉强自己。你知道，如果症状加重......"
"不会的。"我打断他的话，"我很好。"
赵明宇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和记忆中某个人完全不同。那个人的手总是冰凉的，就像现在握着的药瓶一样冷。
"今天的问题出在哪里？"过了一会儿，他问。
"会议上。"我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我的影子好像活过来了，在投影上......在笑。"
"然后呢？"
"声音变了。他们说我的声音像变了个人。"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的药瓶为什么会不见？明明一直放在口袋里的。"
赵明宇若有所思："你确定今天带了药瓶来上班？"
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我记得早上出门时拿了药瓶，记得在洗手间能摸到它，但这些记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确定了。"
"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记忆出现混乱是正常的。"他的语气依然平和，"要不要翻一下诊疗记录？"
我点点头。看诊疗记录是我们的老习惯了，那些工整的字迹和严谨的记录总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赵明宇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的瞬间，一张照片从里面滑出来，落在地上。
那是一张老旧的拍立得，照片上是两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一面穿衣镜前。其中一个在笑，另一个面无表情。
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是......"
没等我说完，赵明宇已经弯腰捡起照片，动作利落地放回笔记本里。
"治疗记录在这里。"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日期，"从去年开始，幻觉出现的频率在逐渐降低。"
但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记录上。那张照片刚才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更奇怪的是，赵明宇的反应太快了，就像早就预料到照片会掉出来一样。
"明宇......"我看向他的侧脸，"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当我的医生的？"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页："两年前。"
"那更早之前呢？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是谁在治疗？"
"秋雨。"他合上笔记本，"你知道我不喜欢谈这个。现在重要的是你的状态。"
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每次我问起过去的事，他总是巧妙地转移话题。这本该让我起疑，但不知为什么，我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追问。
就像现在，看着他温柔的笑容，那些疑问又开始变得模糊。
"时间不早了。"他看了看表，"你该休息了。"
我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抱歉，晚上还有病人。"他揉揉我的头发，"没事的，有什么问题随时打我电话。"
送他到门口时，我鬼使神差地问："明宇，你爱我吗？"
他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当然。"
关上门后，我在玄关站了很久。直到听见他的车子启动，引擎声渐渐远去。
转身时，余光瞥见墙上的牛皮纸有点松动。我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挑起纸张的一角。
镜子里，赵明宇正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那个熟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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