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嘲讽

那“沙沙”作响的、无意义的噪声，像是宇宙背景辐射的哀鸣，充斥着整个压抑的控制室，宣告着某种至高权限的彻底终结。

年轻的助理早已在意志被碾碎的瞬间就昏厥过去，此刻正悄无声息地倒在散落一地的、已经毫无用处的数据报告中，人事不省。

唯有齐岳，还站在那里。

如同一座被风暴洗礼过的石雕，僵硬地、固执地，站在监控墙前。

他那身永远一丝不苟、象征着绝对权威与理性的银灰色制服，此刻布满了灰尘与细密的裂纹，像是即将崩碎的瓷器。

原本用发胶梳理得整整齐齐、连一根发丝都不会错位的头发，也散乱地被冷汗浸湿，狼狈地贴在额前。

他眼中的光芒已经熄灭，只剩下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在面对空空如也的赌桌时，那种茫然的、被彻底掏空的绝望。

他面前的巨大环形监控墙，所有的屏幕，都变成了雪花。

一片“沙沙”作响的、冰冷的雪花。

寂静持续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一个世纪。

终于，这座“石雕”动了。

“‘方舟’核心系统！报告当前状态！”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控制室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与恐惧而变得扭曲嘶哑，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无力。

回应他的，只有设备散热风扇发出的、空洞而规律的嗡鸣。

他不死心，再次提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撕扯出来的。

“生命维持系统！”

【系统自检中……生命维持系统运行正常。】

控制台的辅助AI用它那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忠实地汇报着。

“安保系统！外部防御！”

【系统自检中……安保系统运行正常。】

“照明！能源供给！”

【系统自检中……照明系统、能源供给系统均运行正常。】

一切都正常。

除了那个最关键的、他倾注了一生心血的、作为整座“方舟”大脑与灵魂的……核心系统。

齐岳踉跄着，几乎是扑到了主控制台前。他那双曾经能以毫米级的精度操作精密仪器、签署最高指令的手，此刻却在全息键盘上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敲击着。

一连串的指令被输入，他试图绕过常规路径，强行调出任何一点关于核心系统的底层数据。

【正在尝试连接‘方舟’核心……】

一行绿字亮起，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下一秒，希望便被彻底粉碎。

【连接失败。】

【错误代码：703。权限不足。】

“权限……不足？”

齐岳死死地盯着那行冰冷的文字，先是错愕，然后，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像是漏气般的气音。

他笑了。

在这座由他亲手绘制蓝图、亲眼看着一砖一瓦建起、每一个系统权限都由他亲自设定的钢铁堡垒里，他，这座堡垒的创造者与最高主宰，被告知“权限不足”。

这比直接告诉他系统被摧毁，更具毁灭性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