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显然知道些什么,对裴瑾之也并非全然信任依赖。
那“缚灵散”针对的或许不止是花木,更是老夫人自身的心神。
裴瑾之对此事的态度,也绝非单纯的孝子查案。
而她自己……苏嘤抚上手腕。
她的“听心”之能,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危险。她必须慎之又慎。
回到侯府,夜色已深。
听雪轩内,阿箬点亮灯烛,低声道:“小姐,您走后,世子那边派人来问过两次,问您何时回来。”
苏嘤动作一顿。她那几乎被遗忘的、名义上的夫君。
“说了什么?”她问。
“只说……若您回来了,请您得空去书房一趟,世子……似乎有话要说。”阿箬语气有些不确定。
世子素来对小姐冷淡,今日这般,实属反常。
苏嘤点了点头,心中并无波澜。
该来的总会来。
或许,可以从这位沉默寡言的世子身上,听到些不同的“心声”,找到属于侯府的、或许能与裴府之事产生微妙关联的线索。
苏嘤径直去了顾承泽书房。
他正在咳嗽,帕子上隐见血丝。
“世子。”苏嘤奉上一只小荷包,“这是妾身家乡的土方,几味安神宁气的草药,世子若不弃,可让太医看看是否合用。”
顾承泽怔住,看着她平静的脸,心中复杂:「她这是……关心我?还是……」
“裴瑾之为难你了?”他哑声问。
苏嘤摇头:“裴大人只是关心老夫人病情。”她顿了顿,似无意道,“只是老夫人似对往事难以释怀,提及旧事便神伤。裴大人……似乎不愿老夫人多思多虑。”
顾承泽眼神一凝。
旧事……他想起父亲近日的焦躁。
“我知道了。”他收下荷包,语气缓了些,“你自己在裴府,也当心。”
“谢世子关怀。”苏嘤行礼退出。
当夜,侯夫人将苏嘤叫去,目光审视:“泽儿说你送了药?”
“是些安神的寻常草药,已请太医验过。”苏嘤道。
侯夫人盯着她:“裴府那边,除了花木,可还听到什么?”
苏嘤斟酌道:“老夫人确有心结,似与早年宫中旧事有关。裴大人似乎……不愿深谈。”
侯夫人手指蓦地收紧。
宫中旧事……她与永定侯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疑。
“此事到此为止。”侯夫人厉声道,“在裴府,只管做好你该做的,眼睛耳朵都放规矩些!”
“是。”
走出正院,苏嘤知道,种子已经种下。
裴府的“旧事”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在侯府心里荡开了涟漪。
几日后,苏嘤再去裴府,发现夜阑香盆边泥土有被翻动的新痕。有人动过。
裴瑾之再次“偶遇”她,这次直接问:“夫人可觉得,近日花木旁,有何异样?”
苏嘤看着那新土,缓缓道:“似乎……有人帮妾身松了土?倒是好心。”
裴瑾之笑了,这次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寒意:“是啊,总有人……太过殷勤。”他看向苏嘤,
“夫人觉得,这松土的人,是希望花木好,还是……另有所图?”
“妾身愚钝,只知按方浇水。”苏嘤避开锋芒。
“很好。”裴瑾之点头,“继续按你的方子做。其余的事,”他语气转冷,“本官自会处理。”
苏嘤明白,裴府内部的暗斗,已浮出水面。而她,正站在风暴边缘。
回侯府的马车上,她闭目沉思。
裴瑾之在查内鬼,且怀疑与“旧事”有关。
侯府因此事对裴瑾之更加忌惮。
顾承泽对她态度微妙软化。
下一步,她要让这“旧事”的阴影,再清晰一些。
但必须借他人之口。
她睁开眼,对阿箬低声道:“去打听一下,十五年前,宫中或裴府,可曾出过什么大事,尤其是……涉及婴孩或后妃的。”
阿箬领命。
苏嘤靠回车壁。
真相如同锁在迷雾中的凶兽。
她要做的,不是亲自去打开笼子,而是引导那些手持钥匙的人,彼此猜忌,互相撕咬。
而她,只需在恰当的时机,轻轻推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