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时间真的很快两年说过去也就过去，沈奕早已适应了这里，起码比墨轩这个一连几个月不在的主人要熟悉的多。平日里墨轩东奔西窜，而沈奕一个哑巴出去也不好和人沟通，一天的活动范围就在宅子里哪也不去。每次墨轩办完事回来都不忘给沈奕带点好吃好玩的小东西，再麻烦上沈奕一阵子，如此循环着两人倒也习惯了下来。

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沈奕洗漱完毕正要上床，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好似还砸碎了几个坛子。沈奕撑起身子细听了一会儿觉着没了动静，才把着门露出一个脑袋，正对着房门的三个花坛尸体上趴着一个身穿一身黑还掩着面的人。

沈奕越看越觉得地上那个如死了一般的人像墨轩，也不观察了推开门就朝人跑去，掩面的黑巾一扯可不就是墨轩，紧把人拖进了屋子，搬到床上。他左臂上多出了一个差不多一尺长的伤口，想去找大夫现在也太晚了，只能是沈奕自己来给他简单的清洗上些药再包扎起来。一顿收拾下来，一盆清亮的水带着铁锈气，沈奕重新换了一盆，方才动作时还发现墨轩有些发烧，他也不敢睡，只眼巴巴在旁守着，两块布巾来回换着往额头上盖。

这一忙活，就是一整夜，挨着床边的杏树上鸟儿也起来叽喳了。榻上墨轩皱着眉心先是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才依依不舍的抬起露出里面还有些混沌的眸子。动了动手指碰到了旁边散开的衣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手作爪状，猛一抬手，扭头却看到趴在榻边睡熟的人。

可能是把脑子烧坏了，也可能是本身手欠，墨轩的手卸了力上去就扯人家头发，在一派不把人吵醒绝不收手的作为下，终于让他如愿把人折腾醒了。沈奕困得要死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干脆闭着眼直接比划“你不烧了”，墨轩点头应是，沈奕将后脑抵在床柱上“那你吵我作甚”脑袋还是不安分的很，不知道哪刻就从柱上一滑着地了。墨轩看着沈奕困成这样笑的依旧没什么心肺“我当病好了你该等不及见呢，原是我想多了”

“别吵”沈奕短促的皱了一下眉，微微一动却感到一阵刺痛索性直接“死”在了原地。

“困就睡床上，你怎么光爱着地睡，凉快吗”墨轩玩笑够了弯腰就将人抱上床，可能也是冷的，不等墨轩动手沈奕就自动的往还有余温的被里挪。

等到再醒时黄昏已经晕在了院儿里，睡饱了沈奕才想起昨夜惨死在墨轩身下的几个花坛随手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想去收拾一下残局。脚一沾地又觉出一丝异样感，不像是踩在地上倒像是踩在布上，低头一看，自己脚上被缠了好几层纱布，现在穿鞋都显得有些费劲

沈奕埋头比划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赤足，门一推，院里只见几个坛子完完整整的还栽着几珠鸢尾，哪里还有破陶片的影子。

墨轩刚踏进院里就见沈奕站在花坛边手里摸着绿叶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倒是让橙黄的暖光将他裹了个彻底。墨轩跟着被裹进了这光里，那张不讨喜的嘴一时也犯了惰轻轻一声“小哑巴”也像是被风拐着跑掉了

还是沈奕先回了神，看向墨轩。墨轩对上了那直勾勾的视线倒是顺溜“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老实”抬腿走到了沈奕身侧，发了个善心将沈奕的手从绿叶上拿下来，绿叶都被摩挲出了温度。“脚残了就别四处乱走”墨轩弯腰打横将人抱回了屋安排在凳上，自己转身瞎忙活一通，倒是和打量他一会儿便半低着头视线停在某处又开始发呆的沈奕行成了鲜明对比

沈奕盯着他衣角的泥巴，“门口的那几盆花原来是……”

“又发呆，哑巴都这毛病吗”墨轩打断他捏着沈奕的脸往嘴里塞了块绿豆糕。沈奕直接被他拉回了神乖乖吃了块糕将手腾出来“你还认识旁的哑巴?”比划完才觉出不对劲但已经晚了，墨轩离他近了几分，笑的一点都不掩饰“放心，我就认得你一个哑巴”。沈奕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红着脸虽然也不知红些什么只好狼狈的转移话题“你昨晚怎么受那么重的伤，做什么去了”

“不是讲过，我做武师的”

沈奕又是直勾勾的盯着，每次墨轩都被他盯的心里发紧，但又描述不清。“你当真是个杀手?”

“怎么又说我是杀手了，不是没我这样的杀手吗”墨轩翻玩着手里的瓷杯。沈奕不动，墨轩又跟他比着劲，结果又是败下阵来“我不拦着你走”

“你杀了很多人?”

“每年都有生意，反正是算不上少”

沈奕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想事的时候眼神总是轻飘飘的不带情绪，叫人瞧不真切“……你，要杀我吗”

墨轩指尖一顿“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欺负小哑巴呢”

“你既然也是那应当认识很多别的杀手吧”沈奕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我想找到那个屠我家门的凶手”。墨轩一咂舌“认得的倒也不多。行了行了，找我打听旁的人也不怕我拈酸”说着那嘴竟真噘起来了。沈奕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只觉莫名“哪里能到你拈酸，竟是玩笑”一脸的正经，倒让墨轩看的越发想乐。

还没来得及再逗上一回，看门的小厮拎着一个食盒进来“说是四时斋送来的”墨轩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两眼，瞧向沈奕“这点心还能装错，我去换一趟，很快回来”。倒像几分老爷向自家夫人请示的样子

“找我?”花楼里，墨轩翘着二郎腿手边是换好的点心，正对面是老实站着的许茵茵，还有一道水晶帘子。

墨轩盯着帘子后的人“又不是没见过，还用一个破帘子遮丑吗”那语气搞得像自己没带面具一样。帘子里的人也不理他“帮我个忙 ”说完许茵茵将怀里抱着的箱子放到了墨轩面前，帘子里的人又开口“这里是五千两”。墨轩笑了一下“怎么终于要对整日萦绕你心头的刘容下手了。那可是朝廷命官就值五千两?”

“你怎么知道”帘后的人顿了一下“他找过你?”

墨轩不答

“他找你杀我”

墨轩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买凶杀人买到同一个凶头上倒也是一件稀奇事，墨轩非常中肯的评价道“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帘后人审视半晌“你没答应”

“当然，我可是很有原则的，给什么钱办什么事”

“…沈奕在你手里?！”帘后人倒觉得有趣了“你不知道沈奕是什么人吗”

墨轩依旧是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当时刘容只叫我杀光沈府里的人。现在都结了尾款，再叫我帮他收拾落网之鱼，我可不干。再说，不是许茵茵先给钱要我保护的吗，一月一给很是准时，我做生意很讲信用的”

帘后的人听后乐了“你可真会做生意，那我这生意你做不做”。墨轩随便扣出一 块银锭在手里颠了颠“得加钱，不然我良心上会过不去的”

“倒是看不出”帘后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既拿了钱那我便暂时信你”侧目看向一直守在一旁的许茵茵

墨轩见人走后翻身窜到了房上，借着月光摸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