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州，是个有山有水有人的好地方，每当天子脚下发生什么大八卦的时候，这里都会热闹些，哪怕他们其实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公子，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家妹”

一大早殷州外不远处的驿站墨轩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劳烦了。那人站在墨轩的桌前满脸堆笑，跑来商量，那在邻桌背对轩墨坐着的想必就是所谓的家妹了。

墨轩只抬头扫了他一眼“好好一个大活人……”

不待墨轩说完那人先叹了口气“哎，实不相瞒，我们兄妹二人刚给爹娘守完头七，正打算去投奔亲友，想这路上盘缠我还没备足，而我这妹妹如今精神又不好。我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才来麻烦你的。”说着便往酒坛旁放了四粒银子

墨轩抬手盖住“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看不见吗”

那人同墨轩说笑几句，才不见丝毫慌张的抬脚走远了。

这边人才走，那边背对着墨轩的姑娘便开始挣扎起来。嗯，是真的挣扎着站起来，挣扎着坐到墨轩旁边“公子，求求你，你救救我，我不是他的妹妹是被他绑架的”说着还怕墨轩不信，抬了抬胳膊露出被袖子遮起的麻绳

墨轩却无动于衷，依旧四平八稳的坐着吃他从城里客栈包来的花生米“可是钱我已经收了，既然拿了钱就要办好事啊”

姑娘眼里含着泪花“钱我也有，你救救我，等我逃出去，给你多少都行，我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可墨轩却不再理会，无论姑娘说什么，提什么要求，墨轩就跟听不见一般，就是不理。不知姑娘求了多久

“人回来了。”墨轩终于说了一句话，而这一句话却让姑娘如同吃了哑药一般没了声

那人一走近便向墨轩笑道“真是耽误公子了，看我这妹妹怎么还跟你做到一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拉着姑娘的手腕便走

然而，还没能走到客栈不远处的大榕树下，那人的身形一顿，随后跟没了骨头般瘫在了地上，血染红了杂草。站在旁边的姑娘整个都傻在了原地，身后墨轩坐在板凳上夹起了最后一粒花生米

待墨轩走近，姑娘声音都发着颤“你这是……”

“当然是有人出钱要我带你去见他。”墨轩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

“那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带我走”虽然姑娘的双亲已经生死不明，自己也被人抓走，可她还是从未见过血的，如今这是头一遭

“因为他给我钱了啊”墨轩说的理所当然，他认为因为那个人出了钱所以他帮忙看住了姑娘，因为有另一个人也出了钱所以他帮忙把姑娘带走。这很合理

若非不是因为家教的缘故粗鲁不得，姑娘真的是很想臭骂他一顿

“墨轩，你有病吧，一天到晚给自己找那么多仇家。”五年过去，当年那个被墨轩吓傻的姑娘如今愈发亭亭玉立，现在她又回到了殷州，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许茵茵，你差不多行了，一个毛丫头每天怎么那么操心。还不出去弹你的琴”墨轩都快烦透了

许茵茵才不管墨轩什么态度“你这样四处招惹多不安全。哪天你易容掉了真让人们知道你的长相，可就真把自己玩死了”

墨轩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玩得起就要输得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不如跟着我们家王爷吧，他很欣赏你的。也不需要你玩什么命”

“跟着你家老爷，我只能接一个人的生意。而我现在可以接天南海北的生意。”墨轩抬手拍了一下许茵茵的脑袋“傻子”

许茵茵见说不过也不过多纠缠“那你帮我收留个孩子吧。我在这花楼也不方便，正好你房子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对小孩子别欺负人”前两天老爷那边传信要她把一个孩子藏起来“放心，我给钱的”

“……”墨轩哑声半晌“哪儿呢，叫什么”

许茵茵将画像给了他“沈奕，说是个哑巴”

墨轩看了眼画像停顿了一下也没再废话，翻窗落到嘈杂的街道上，消失在了人群中

“墨公子，又来买桃花糕啊”

墨轩手里晃着一把折扇，变着花样的翻转，可谓是耍的风生水起“掌柜我那两盒点心呢”

店里掌柜一招手“早给备好了，您可是我们的大主顾。倒是您前一阵子预定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听差了”

“怎么会刘掌柜的耳朵，向来好使”

前阵子，墨轩就找到了画像里的沈奕，一个小哑巴，看着有十来岁的样子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有好几个脚印，脸上也有明显的淤青躲在死胡同里，偶尔出来买个馒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估计是把身上衣服当掉了只剩里衣，更多时候是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墨轩来回转悠了三天才给他抓到机会

那天是个阴天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墨轩就想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完美便美滋滋的出了门。一到死胡同正好撞见了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小哑巴欺负，墨轩一脚就朝离着自己最近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怎么，没爹娘管教吗，都要下雨了还要在这儿耍混”

小混子们尤其是还半大的混子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瞧着墨轩是大人硬还架着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结果低声骂了句“多管闲事”就四下跑开了。小团子则一直缩在墨轩脚底下动都不动跟死了一般，墨轩就站着也不出声。

在他们无声的对峙中，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而且越下越大，最终还是墨轩先蹲下给沈奕打着伞“小东西，你能站起来吗”

沈奕露出一双大眼清明透亮，去盯着墨轩看。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墨轩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费劲，别是被人欺负的痴傻了“下雨了，我收留收留你，跟不跟我走?”

沈奕盯着他又瞧上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不能活的比现在更糟糕，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手里比划着什么。“手语?”墨轩一阵头疼，怎么偏就是个哑巴“我看不懂，你认字吗”边拽着沈奕往家走“唉，算了，起码能听懂我说什么”

墨轩嘟囔了一路，沈奕就慢他一步跟在他身后，脚都有些倒腾不过来

回了家雨也停了，太阳打散了云，整个殷州都清亮了“哟，墨公子今天发善心啊”隔壁街猪肉铺的李大娘路过瞧见了跟着墨轩的沈奕

墨轩将人掩在身后“哪儿啊，我向来视财如命，怎么舍得发善心”。又同李大娘玩笑几句便带沈奕进了宅子

“这里放你还有些地方，佣人不多但也有一两个，西面那间就是你屋，我在东面，你有事来叫我就行，我不常在，你也能自在些”

沈奕又急得在比划什么，可墨轩是真的看不懂只能靠猜“?你说不住……你问我为什么收留你?”沈奕点点头“让你住下就住下，看刚才都有人说我在发善心了”敷衍的不能再明显

沈奕又比划，墨轩又猜“怎么报答我?”眼睛转了一圈“你今年多大”。沈奕又是一顿比划，“十八?”，墨轩给人拽到书房“识字吗，你叫什么”

沈奕接过毛笔俯下身在铺好的宣纸上用小楷写下了极为秀气的“沈、奕”两个字“真是个好名字”墨轩夸着手下洋洋洒洒的写了“墨、轩”两字

“前年我找人算过一卦，说我的有缘人姓沈”墨轩朝他眨了下眼“所以你想报答我就给我元宝吧”。沈奕原本蹙着眉圆圆的小脸上挤出了个川字摩挲半天才从紧贴的衣兜里掏出两枚铜板塞到墨轩手里，结果抬眼一看墨轩忍着笑，顿时憋红了脸手在空中乱划了半天才想起拿笔“莫要拿我打趣”

墨轩被他这反应直接逗乐了，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那既然不没有，就给我看家吧，我时常不在，丢些什么少些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沈奕埋着头感觉头顶都有热气往外冒。

墨轩随后召来家里佣人小厮嘱咐几句，抬脚便走了，一走就是半个月。沈奕每天除了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就是在门口等人

这天墨轩一进门差点就踩在一团白色物体上，差一点是因为墨轩身子一转举着那两个油纸包着的点心拍在一旁边的石板地上“你蹲这儿做什么，刺杀?，我死了你也跑不掉”墨轩仰面朝天也不着急起来，反倒是腾出一只手，欠兮兮的冲着人家脸就去了

沈奕比划着“不是，我不小心睡着了”墨轩这才瞧全了人顿觉眼前这个不像自己那日带回来的小团子了，白净不少衣服也换了新的，看来自己走着几天这小哑巴过的还挺不错。从地上爬起来“团子，困了不回屋在这儿睡干嘛”

沈奕脸颊微微带上些红润显得人也有了生气“等你”墨轩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哑巴，认得路”。沈奕懒得理他这贱兮兮的调笑心里暗骂他没个正行时候

墨轩带着他回了西面的那间屋子“我看小孩儿都喜欢这个你尝尝”沈奕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就吃起来“你是做什么的”吃完一个又开始比划“看着好生清闲，还有一户宅子”墨轩翘着二郎腿“我是个杀手”话声一落四周空气都像凝住一般，墨轩盯着沈奕望向自己的眼睛，笑了一声“骗你，我是个武师，别人雇我就忙，没人雇我就闲”

“没见过你这样的武师，杀手也没见过”沈奕显然是不信的。墨轩也不在乎他信不信“你现在不就见到了”

“……”沈奕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他们今天交流有些过于流畅了“你，看得懂?”

墨轩翘起二郎腿“这么简单的东西当然会了”他这半个月都在跟城南的一个老太太学手语，抽空还去做了个生意，想来也算是劳逸结合了。

“……”沈奕还是觉得这人有病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