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破晓,晨光洒向大大的院落,寒小羽端坐在院中的八仙桌旁。抬眼望去,院中满是乡邻,今日原是秀芳家孙辈的百岁宴。
不多时,秀芳的长子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块泛着淡青莹光的鹅卵石,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娘特意叮嘱,这石头曾救过你的性命,如今物归原主,也好留个念想,护小羽姐往后平安顺遂。”
寒小羽指尖轻触那枚泛着淡青光晕的鹅卵石,凉意顺着指腹漫开,她抬手接过,声音轻得似沾了晨露:“多谢。”
话音刚落,身侧的临安与苏砚竟不约而同侧目,目光落在那枚石头上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作寻常模样。
宴席散得快,寒小羽从随身布囊里取出个小巧的赤金长命锁,锁身錾着缠枝莲纹,递到秀芳怀中婴儿手边,笑着道了句“愿孩子平安快乐的长大”。
又陪秀芳一家唠了许久家常,从春耕的收成聊到冬日的棉絮,直到日头西斜,才依依不舍作别。
出了村路,林间风渐凉,千羽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主人,你方才该是察觉到了吧?”
这话让同行的苏砚与临安脚步微顿,双双看向寒小羽。
她指尖摩挲着掌心的鹅卵石,青石的凉意似要沁进骨血,轻声道:“这石头的力量,与我同源……原来它就是混沌青石。难怪当年寒冬腊月,我只裹着件破布衫就能在破庙里待上两天两夜……。”
林间的风忽然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擦过三人的鞋面。
临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轻声说道:“方才在席间我便觉这石头气息不一般,只是没敢贸然定论。没想到是混沌青石”
寒小羽垂眸看着掌心的青石,淡青色的光晕在她指尖下轻轻流转,像是在回应她的思绪。
一时间寂静无声
……
夜风裹着凉意,卷得苏砚鬓边发丝簌簌晃动。他立在那扇熟悉的房门前,指节微蜷,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片刻,终究还是轻轻落下,未曾敲响门板。
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不等他反应,寒小羽的手已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将他拽进房内。下一秒,木门便“砰”地一声合上,将满院风声都隔绝在外。
房内烛火摇曳,跳动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落在斑驳的木墙上。
寒小羽攥着苏砚衣袖的手还未松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眶却先红了半圈:“你明明在门外站了那么久,为何不进来?”
苏砚垂眸望着她,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时,带着特有的温软暖意,一点点熨帖着她指尖的凉,声音却轻得像檐角垂落的夜露,风一吹便要散:“我……怕扰了你的思绪。”
自宴席上看到混沌青石,他便隐约猜到了结局——那石头藏着她回去的契机,也藏着两人不得不分的定数。
可他始终没敢问出口,只装作寻常模样陪在她身侧,怕那句问话一落地,连眼下这点相守的时光,都会碎得抓不住。
她抬手轻轻抚上苏砚的脸颊,指腹蹭过他下颌的薄茧,眼泪却没忍住,一颗颗砸在他手背上,连声音都碎成了片:“阿砚,对不起”
苏砚眼中闪过疼惜,抬手拂去她的泪,声音是化不开的温柔与笃定:“我会等你,十年也好,百年也罢,我都等。所以,别因我而动摇,好吗”
寒小羽抬起头,她望着苏砚,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尖:“好。”
屋外
临安和小琉璃各自坐在离那间客房老远的廊下,一个靠着门框,一个蜷在石阶上。小琉璃望着那扇门里隐约映出的两道身影,声音听不出情绪:“羽姐姐……是要走了吗?”
临安叼着根草叶,舌尖卷着草茎晃了晃,语调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怅然:“是啊。”
小琉璃眼睛闪过失落,追问着:“那……她要去哪?”
临安瞥了她一眼,草叶从齿间滑落在地,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这事儿,你问本人不才最清楚吗?”
小琉璃抿着唇没再追问,廊下的风卷着半枯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石阶,又轻轻撞在廊柱上。
临安仰头吐出嘴里的草茎,那截绿意早被嚼得泛了黄,声音轻得和渐沉的暮色缠在一起:“宴席哪有不散的?就像云总要飘向远方,风总要吹向旷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扇映着烛火的窗上,又补了句,“但你记着,云飘远了会再聚,风绕弯了会再回,她们啊,也总有再相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