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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老柳又抽了新芽，风一吹，柳丝轻晃，倒像你从前替我拂去发间落絮时，指尖那抹温柔的触感。

近来总爱回想初遇那年，你一身青衫沾着晨露，站在桃树下说要护我岁岁无忧，我那时望着你眼里的光，真以为这话能攥着过一辈子。

可如今身子沉得像灌了铅，连抬手拢一拢衣襟都要歇上半刻，才懂人间的‘一辈子’，于我是朝露沾叶、转瞬即逝，于你却是刻满千年的树轮、漫长无期。

大夫说我已经油尽灯枯，我不怕别离，只怕你知晓后，又要动那毁天灭地的念头，你曾为我学会人间温软，曾为我收敛枝桠锋芒，不能因我这一去，就尽数毁了。

夫君，往后我没法再陪你说话，便每日写几行字存着，等你以后想我了，就取出来读，权当我还在你身边。

还有啊，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远方？看看江南的杏花雨，看看塞北的落雪，看看人间所有没来得及和我一起看的风景。

这样，等我们再相见时，你就能把这些故事讲给我听了，好不好？”

柳沐清僵在了原地，那声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千年的记忆闸门。

他望着虚空中的女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画面中，她轻声将信笺上的内容念完，随即浅浅一笑，似自语般轻声道：“没有错字，还不错……若是夫君看到了，定会夸我厉害。”

柳沐清的眼眶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红了，喉间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只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无尽的颤抖与失而复得的滚烫：“阿岚……”

寒小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缓缓开口：“她的愿望是让你好好活着，看遍人间风景，而不是困在执念里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这时画面骤然消散，如被投入水中的墨痕般了无痕迹。

柳沐清缓缓俯身，捡起那枚此刻已暗淡无光的蓝色珠子，指尖触到微凉珠身的瞬间，眼中最后一丝暴戾的红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被浓雾笼罩的茫然与空洞。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形在原地晃了晃，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细碎又沙哑，像被风沙磨过的破锣，满是浸骨的苦涩与沉到谷底的绝望。

“活着……”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追寻什么，“阿岚，我终究还是没能听你的话，手上沾了这么多血，又怎能好好活着看风景……”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直指自身灵核。寒小羽心头一跳，厉声喝道：“柳沐清！你做什么！”

柳沐清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记忆中那棵老柳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柔得近乎虚幻的笑容：“阿岚，我来陪你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丝灵力骤然炸开，化作漫天墨绿色的柳絮，如一场迟来的春雪，纷纷扬扬地落在结界里

柳沐清的身体在柳絮的环绕中一点点变得透明，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最终彻底消散于空气里，只余下满场死寂。

而随着他的逝去，维持结界的最后一丝力量也随之瓦解，那层隔绝了爱恨与杀戮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化为点点流光，消散在曜国的风里。

寒小羽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闭上眼。或许，对他而言，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也是对那些亡魂，对他自己，最后的交代。

“走吧。”她轻声对苏砚说到，千羽背着临安紧随其后

刚迈出几步，眩晕感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她身体晃了晃，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彻底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