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滑过,希望仿若从指缝间溜走的细沙,一点一点地消逝无踪。首尔那车水马龙的繁华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这里的霓虹灯闪烁不息,可映照出的却是他内心愈发浓重的孤寂。行囊中的钱在日渐减少,而那些考试的复习资料却仍旧静静地躺在行李箱里,宛如从未被触碰过的沉默见证者。他如同一个幽魂,在这座城市的脉络间游荡,苦苦寻觅着另一个同样失落的灵魂。
偶尔,他会陷入某种恍惚的幻觉之中。某个街角,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匆匆掠过,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紧。脚步不受控制地追上前去,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像是要冲破胸腔。然而,当那人终于停下,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那一瞬间,他如同被冷水浇透,僵立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那股从希望的云端骤然坠落的失重感,每一次都狠狠撕扯着他的神经,几乎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又是一个深夜,他在便利店买了一烧酒,回到那间斗室。辛辣的液体灼烧着胃壁,带来短暂的麻痹。他掏出那件旧的T恤,紧紧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用力呼吸,试图捕捉那早已消散殆尽的气息。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那个黑暗的念头再次浮现:如果找不到,如果哥哥已经彻底抛弃了过去,那他留在这里,或者存在于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几近被自我毁灭的冲动彻底吞噬之时,手机却在此刻微弱地震动了一下,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那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简短的韩文字符映入眼帘,仿佛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秘密:
“听说你在找我?”
凯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音节都在脑海中疯狂回响。是谁?是哥哥吗?还是……他们的父母设下的陷阱?凯的手机和父母绑定,他订机票,转账,他们都能看到。但是他还没考大学,回来的原因很可能被轻易猜测到。
巨大的恐惧与同样强烈的希冀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将他整个人淹没在情感的漩涡中。他手指微颤,几次想要敲击键盘回复,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思绪纷乱如麻,最终,他只能勉强按下几个字:
“你是谁?”
等待回应的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窗外的首尔依旧灯火辉煌,璀璨的光芒透过玻璃洒进来,映照出他苍白而紧绷的面容。那根由相同血脉编织而成、连接着他与哥哥的无形丝线,在跨越了海洋与陆地,熬过了百日分离的煎熬与无数次无望的追寻后,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极其微弱地、颤抖着拨动了一下。
而线的另一端,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