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骤雨初歇,宫墙内的灯火将冷硬的石砖地面映照得泛着幽光。
李相夷被禁军押解着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却未如预想中被投入大牢,而是停在了皇帝寝殿前。
四周侍卫的目光如利刃般剜向他,他脚步微顿,眸光一凝,心底蓦然涌起一丝寒意。
“进去!”为首的禁军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
李相夷沉默踏入殿内,烛火摇曳间,龙椅上的身影逐渐清晰……
皇帝端坐其上,双目微眯,眸光锐利而阴鸷。案前温着一壶琥珀色的酒,香气中却隐有一丝诡谲的甜腥。
“你就是李相夷?”皇帝轻笑一声,嗓音低沉,似从喉间碾出。
李相夷垂首行礼,姿态不卑不亢:“草民李相夷,叩见陛下。”
皇帝审视他良久,忽而缓缓开口:“生得这般相像,还敢欺瞒寡人非他亲生?沉舟啊沉舟,当真好算计!若非今日撞破,朕岂非要被你蒙蔽一世?”
李相夷心下一沉,皇帝竟误认他是义父血脉。
“陛下明鉴,草民乃浣花剑派萧西楼之子,少时蒙李帮主相救,方认作义父。”
“呵!”皇帝冷笑起身,踱至他面前,目光如钩,“既自称萧氏血脉,可愿为朝廷效力?若肯俯首,荣华唾手可得;若拒……”语锋骤冷,“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当知后果。”
李相夷抬眸,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这不过是另一场局罢了。
他唇角浮起苦笑:“臣资质平庸,无心仕途,恐负圣恩。”
皇帝面色陡沉,杀意翻涌,挥手命人递上那壶酒:“既如此,朕赐你‘清白酒’。若真清白,饮下自证;若否……也算给萧家和沉舟一个交代。”
李相夷接过酒壶,腥甜气息刺鼻——分明是剧毒。
“草民……谢恩。”
就在他举壶欲饮时,殿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梁王疾步入内,高声喝止:“且慢!”
众人回首,只见梁王匆匆行礼,目光复杂地看向李相夷:“陛下,此子乃萧氏遗孤,更是沉舟义子。若因误会伤他,江湖必生动荡。”
皇帝嗤笑:“梁王此言,是疑朕滥杀?”
梁王正色:“臣只忧心,此举恐逼沉舟与陛下……不死不休。”
梁王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痛皇帝引以为傲的天威。
但李沉舟远在云州,纵有通天之能,此刻又如何能救李相夷?
这么多年来,朝堂上下、江湖内外,除了他这个堂堂正正的天子,他们心里仍以“君临天下”为尊。
“来人!”皇帝的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怒火。“李相夷通敌卖国,立刻将打入死牢,三日后……处斩!”
禁军领命,架起李相夷便往外拖。
梁王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憎恨李沉舟,“你……”
李相夷神色未变,只是抬眸望向皇帝,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与怜悯。
皇帝被他这一眼激得怒意更盛,胸腔剧烈起伏,忽然厉声喝道:
“慢着!”
他缓缓走下龙阶,目光如刀,一字一顿道:
“传朕旨意——让李沉舟拿天下英雄令来换李相夷的命!”
梁王面色骤变,天下英雄令乃武林至宝,持之可号令群雄,此物若落到皇室手里,江湖便再无江湖。
他当然明白,皇帝要的从来就不是李相夷的命。
而是李沉舟的臣服,是这江湖、这天下……再无一人敢凌驾于皇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