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汪硕被领进汪家大门时,什么也没带来。他清楚地记得父母的葬礼上亲戚们的低语。
“这孩子该送去哪儿?”
“汪家肯收留就不错了。”
他知道自己是多余的,知道汪父是碍于情面才勉强收留了他。那双过早成熟的眼睛,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与厌弃。
所以他学会了安静,学会了将自己缩成角落里一抹不起眼的影子。
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摔倒了会哭,任凭保姆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他抽噎着喊要爸爸妈妈,声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别哭了。”这时一道冷清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你爸妈死了。”
十八岁的汪庭安扶着楼梯扶手,面容隐在阴影里。他向来沉稳得体,是老师和长辈口中的好孩子,唯独面对这个突然闯入他家的小孩,总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刻薄。
汪硕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更撕心裂肺的哀嚎。汪庭安皱紧眉头,最终还是走下楼梯,有些粗鲁地将那团哭得发抖的小身子揽进怀里。
“别哭了。”
这次语气软了些,但他显然不擅长哄孩子,动作僵硬。
下一秒,肩头传来一阵锐痛,汪硕张嘴狠狠咬住了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汪庭安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有推开他。
周五,上小学的汪朕回来。
因为汪家大人没时间管他,他被送去寄宿学校,只有周末回家。
看见陌生小孩蹲在客厅地毯上摆弄他的限量版绿巨人,那玩具是他生日时母亲送给他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力碰。
“谁准你碰我东西的!”
汪朕冲过去一把夺回玩具,顺势将汪硕推倒在地。
汪硕猝不及防,手肘在茶几边缘擦过,立刻浮现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汪庭安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汪朕紧抱着奥特曼站在一旁,脸上混合着愤怒和心虚。而汪硕坐在地上大哭,瘦弱的手臂上那道伤痕显得格外狰狞。
“是他先乱动我东西。”汪朕抢先解释,声音发颤。
要知道家里他谁都不怕,就怕这位大哥。
汪庭安的视线落在那个绿巨人上,想起一小时前,他随手拿给汪硕打发他的玩具。
此刻,看着汪硕手臂上那道伤痕,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既气汪朕的不知轻重,更恼自己的疏忽。
他好像一直在伤害这个突然光顾他们家的小孩。
而小孩什么也没做错。
“回你房间去。”他对汪朕说,声音冷得让十岁的孩子打了个寒颤。
汪朕抱着玩具跑开后,汪庭安蹲下身检查汪硕的伤口。孩子的皮肤很薄,轻微拉扯就留下骇人的痕迹,仿佛一碰即碎。
去医院的路上,汪硕始终偏头看着窗外,留给汪庭安一个倔强的后脑勺。医生上药时,他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疼痛。
回家的车上,暮色渐浓。
汪庭安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的孩子,汪硕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要与车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想要什么礼物?”汪庭安突然问道,声音在狭窄的车厢里显得过于突兀。
没有回应。
汪庭安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想起汪硕咬他肩膀的那天,也是这样沉默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