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葬礼在北海一间肃静的殡仪馆举行。周则嘉和妻子赶到时，里面已经站了不少熟悉的高中同学，人人身着黑衣，神情哀戚。空气里弥漫着低沉的啜泣和悠缓的哀乐。
周则嘉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那是宋又黎十七八岁时的样子，眉眼弯弯，带着未经世事摧残的明亮，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淡淡忧愁的她微妙地重叠，又截然不同。
他找到机会，走到一旁憔悴不堪的宋母面前，声音干涩：“阿姨……又黎她，是什么时候确诊的？”
宋母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她用手帕捂着嘴，哽咽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高二……高二下半年查出来的，淋巴癌。治了五年，化疗、吃药……吃了很多苦，头发掉光了又长，长出来又掉……后来，她啊，就说不想治了，太疼了，也太浪费钱了……她想拿着剩下的钱，去看看从来没看过的风景……”
宋母的声音破碎不堪：“我们……我们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她还有三天，就要过二十四岁生日了啊……”
**轰——**
周则嘉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高二下半年……所以，她那些突如其来的虚弱、频繁的请假、总是“抑郁症”的借口，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全都是因为这场病！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而他一无所知，甚至还曾为她的“失约”而怨怼。
所以，那个纸飞机上的愿望——“我想，你是自由的。”——她祝他自由，可她自己在二十四岁来临前的三天，永远地被困在了冰冷的墓碑之下。
二十四岁的宋又黎，终究没能等来她的自由。
前往墓园安葬时，天色阴沉。周则嘉站在人群前列，看着那方小小的骨灰盒被缓缓放入墓穴。他深深地弯下腰，鞠躬。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坠落，无声地砸在崭新的、光可鉴人的黑色墓碑上，洇开一个小小的、迅速消失的水痕。
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那张依旧笑得生动的黑白照片，女孩的眼睛清澈地望着远方。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的盛京高中，那个穿着校服、会因为他一颗橘子糖而微微脸红的女孩，正隔着时光对他微笑。
“我去下洗手间。”他低声对身边的温璃说，声音沙哑，几乎是仓皇地转身离开，生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在众人面前彻底失态。
妻子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跟上去。她静静地留在原地，等其他人都稍稍散开，她才缓缓上前一步，伸出指尖，极轻地抚摸过墓碑上那冰冷的刻字和照片中温婉的眉眼。
“原来你长得这么温柔漂亮啊……”她低声喃喃，像在和老朋友聊天，“难怪，周则嘉那样的冰块，能记你这么多年。”
她顿了顿，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淡淡的、命运的感慨和真诚的谢意：“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你。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温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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