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周则嘉的心莫名一沉：「什么事？」

屏幕上跳出的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眉心。

「宋又黎去世了，明天是她的葬礼。大家在商量什么时间一起去悼念。」

他的手僵在半空，手机差点滑落。世界的声音在瞬间褪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空洞地擂动。死了？宋又黎？那个一个月前还笑着对他说“恭喜”，递给他红包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之前同学会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有同学在问。

「我有朋友在殡仪馆工作，听说……她得癌症很多年了。就……前几天走的。只能说世事无常，希望大家都能保重身体。」

癌症。很多年。

这几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周则嘉记忆的锁。高二时她频繁的请假、苍白的面容、总是“身体不适”的借口；高考前彻底的消失、那句轻描淡写的“没参加高考”；重逢时她那过分的消瘦、那句“现在已经不吃药了”的意味深长、那个精致得不合时宜的红包、那句被他误解的“最后一次”……

原来，她所有的谎言，所有的退缩，所有的不告而别，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场漫长而残酷的、一个人的战争。

而他，竟一无所知，甚至曾在心底埋怨过她的“背叛”与“懦弱”。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他竟现在才知道。

这时，妻子开门回家，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包走过来：“怎么了？”

周则嘉撇过头，用手背狠狠擦过眼睛，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哽咽：“我明天……要去北海参加一个葬礼。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合适，你帮我找一下吧。”

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无措，但她立刻走到衣柜前，假装翻找，声音小心翼翼：“这个啊……那肯定是要穿黑色的……”

她顿了顿，轻声问：“是……是谁呀？”

周则嘉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快要凝固，才用几乎破碎的声音回答：“她……同学群里说，是癌症走的。”

妻子瞬间明白了“她”是谁，心脏也跟着一紧，声音有些发颤：“什……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之前不是说，在同学会上还见过吗？”

“就我们婚礼那天……”周则嘉的声音低得像梦呓，思绪被拉回那个灯光迷离的KTV，拉回那个她笑着对他说“恭喜”的夜晚，“她走的。同学会上……没说得上几句话，她说自己身体挺好的……后来，就给了我一个红包。我以为她说的‘最后一次’，是指我结婚只送一次份子钱……”

他再也说不下去。

妻子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心疼与酸楚。她走过去，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他，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别难过，”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这次，我陪你去。”

周则嘉将脸埋在她的肩头，终于不再压抑，放任自己在这场迟来了八年、也误解了八年的真相面前，溃不成军。

他要去参加她的葬礼了。

去告别那个，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独自与命运抗争了那么久，却依旧在最后，偷偷折了一只纸飞机，祝他自由的女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