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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婉——南墙不悔 魂牵梦萦(二十)

南墙不悔,魂牵梦萦

鲜衣怒马李门主X章台杨柳乔美人

清淡逸群李神医X风华绝代乔女侠

云树开清晓,天寒山中有无中,拂晓初生。

这次,他难得的没有胡邹,只余下近乡情怯的涩。尘土里,都掺着少年时翻墙偷摘枇杷的记忆,门后那株老桂树该还在吧?开花时香得能醉倒整条山径,师娘总爱摘下些,混着蜂蜜腌成酱给他抹馒头。

可脚步刚近了三尺,周遭的空气忽然一凝。檐下、墙根、树影里,数十支淬了寒光的弩箭,齐刷刷对准了他们仨——是藏在暗处的机括触发了,仿佛在警告着来者。

千里传音随之入耳。

“谁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已立了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

方多病往前抢了半步,青衫下摆扫过脚边的野草,“晚辈天机堂方多病,与我一道的,还有令徒李相夷。”

他期望这个名字能化解眼前的紧张局势。

可芩婆似乎不吃这套,依旧保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李相夷已死了十年,可打着他名号寻上门招摇撞骗的还这么多,老婆子这里没什么好处,滚吧。”

莲花始终没说话,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门板上一道浅浅的刻痕上——那是他七岁时学剑不稳,被师娘用戒尺打了手心,赌气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夷”字。

“岑前辈。刚才方公子所言非虚,此行确是与令徒李相夷同归,不敢有所欺瞒,还望前辈一叙。”她说这话时,偷偷瞟着身侧的人。见他依旧低着头,不由得和方小宝交换了个眼神——有焦急,有心疼,还有点无可奈何。

门内再无回应,只有山风卷着叶,沙沙地像是在催促。

“再耗下去,莲花他……”小宝话没说完,却见婉娩咬了咬唇,朝他递了个眼色。也是,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了。

刹那间,万千箭羽纷繁踏来,如雨点般密集。

“师娘,请手下留情”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一直沉默的闷嘴葫芦,总算是开口讲话了。

那扇紧闭的乌门“吱呀”一声,竟真的开了。

一个身影从门后踉跄着扑出来,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青色的衣襟沾了些尘土——是岑婆。想来是正在灶台前忙活,听见那声“师娘”,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整理。

“相夷,何在?”简单的四个字,抖得不成样子,却是把十年的思念、担忧、期盼全裹了进去。

他对着岑婆深深一揖,像要把这十年的亏欠都弯进这一拜里。“不孝徒儿,拜见师娘”不再是当年束着高马尾、剑眉斜飞入鬓的少年郎了,眉宇间都添了几分沧桑。可嘴角微微抿起的弧度,也和当年举着第一名的剑谱讨夸时,分毫不差。

岑婆踉跄着上前一步,“相夷,”她声音里的威严全散了,只剩下哽咽,“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他垂着眼,不敢去看师娘泛红的眼眶。

在师娘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闯了祸怕挨骂的孩子。

当年他站在山门口拍着胸脯说:“师娘等着,不出三年!我定要成天下第一剑客,将来让云居阁的名号响遍江湖!”那时师娘站在老桂树下,手里还拿着刚腌好的桂花酱,笑着骂他“狂小子”,眼里却全是骄傲。

可他转身却把自己活成了个连名字都不敢认的废人。中了碧茶之毒的十年,他像条丧家之犬躲在市井,靠着骗术混日子,成了李莲花。

他拿什么去见师娘?

方小宝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这李莲花,平时耍小聪明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成了闷葫芦?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往前迈了一步“岑前辈,您别逼他了…他这些年,过得不好。”

“他中了碧茶之毒,十年了。那毒蚀骨,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李相夷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方小宝说完,胸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又酸又胀。他转头看婉娩,见她也望着自己,眼里含着泪,嘴角却微微扬着。

那笑意里有说不出的苦涩。疼他每次毒发时咬得发白的唇,他明明快撑不住了,还对着人笑说“我好得很”。

也有一丝松快,不用再看着他一个人扛着所有秘密,不用在他咳血时假装没看见。

更有一点微弱的期盼——或许,说出来,总比藏着好。至少师娘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总比看着他一个人熬着强。

屋内

“我跟你师傅呀……”话刚起头,便被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打断,“年轻时争强好胜,为了一两句口角能冷战半月,为了谁煮的茶更合心意能赌上半副身家。斗气斗了半辈子,临了临了,我才发现,其实我舍不得他。”

说到这儿,滚下两颗泪珠,砸在李相夷手背上,烫得他指尖蜷缩了一下,“还有你,还有单孤刀…我也舍不得。等你们都走了,现在想想我好懊悔啊。”

那些或苦或甜的过往,此刻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他小时候总爱攥着糖葫芦追在师娘身后喊“师娘你看,师父给我和师兄一人买了一串!可甜了。”

他想笑一笑让她宽心,可连唇色都淡得近乎看不见。碧茶之毒早已像附骨之疽,顺着血脉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分力气都像是从被蛀空的骨髓里硬生生拧出来的。

“师娘,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回来了,在您跟前呢。”

“好,回来了就好啊……”岑婆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师娘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关河梦的那个方法我知道,你放心,你身上的毒师娘帮你解”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那语气里的决然,让李相夷心头一紧——他太清楚那法子意味着什么。

李相夷心头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挣扎着直起身,“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 “请师娘勿起此念。”

“我不愿师娘以命相救,如果强用内力将碧茶之毒引入己身的话,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您若真这么做,相夷……万死难辞其咎。”

生命的价值无法用这样简单的交换来衡量。师娘是师父留下的念想,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牵挂,他宁愿自己疼死,也不能让她涉险,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代价。

“相夷呀……”岑婆想扶他,却被他固执地避开。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练剑摔断了腿,也是这样咬着牙不肯哭,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你师父他若还在,定会亲手将这毒引到自己身上。你父母是他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你爹娘舍命相护,哪有他后来的日子?他常说,欠了的,总要还。今日我救你,是替他还这份恩,更是……”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是为师娘自己留个念想。看着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说罢,当即催动内力。

“师娘!”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涌上的腥甜终于没忍住,一口血溅落在身前的青砖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李相夷!”岑婆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自行了断在我面前吗?!”

“师娘,人各有命,有些事情不必强求”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时日。与其让师娘白白牺牲,不如在剩下的日子里,了却那些未了的牵挂,至少让一切都尽量圆满些。

“你让我如何心安?”岑婆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泄了气,带着浓浓的疲惫与绝望,“你让你师父在九泉之下,如何心安?”

李相夷望着她,眼神里有愧疚,却更多的是坚定:“师娘,有些事,还得我去了结。”金鸳盟的旧怨,单孤刀的真相,还有那些悬而未决的因果……他总得亲手画上句点。

岑婆看着他眼底的决绝,知道再劝也无用。她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松了口,只是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哽咽:“罢了……你这性子,随你师父,倔得像头驴。”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搀起来,“可你总得让我过几分真气给你吧?哪怕只有一丝半缕,危急关头,也好护你周全。”

李相夷还想拒绝,却被她眼一瞪,把话憋了回去。

岑婆替他理了理衣襟,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还有,门口那两位……你骗得过一时,骗得过一世吗?”

外间

婉娩忧心甚犊,在原地踱着凌乱的步子。

毕竟,那可是碧茶啊,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至毒,沾之即腐,入体即噬心脉。

“咳咳”

婉娩这才惊觉回神,小宝正佝偻着背,咳得胸口剧烈起伏,方才还系得好好的衣襟松了半边——暗红的血渍正顺着玄色衣料蜿蜒,在青石板上积出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珠。

“方公子!”婉娩失声唤道,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脚步已不自觉地朝他迈了半步。

小宝却摆了摆手,咳得发哑的嗓子挤出几个字:“没事……小伤……”他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李莲花的毒已经让局势如履薄冰,他不能再让大家为他过多担忧。

正说着,廊那头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相夷,怎么样了?你没事——”半句关切堵在喉咙口,眼里的红意已遮不住。

少年人最是沉不住气,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二话不说就自顾自地伸手去探李莲花的脉搏,带着股不管不顾的莽撞。

“毒刚解,不可动武。”岑婆眉峰一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小宝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毒刚解”三个字,霎时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蹦起来,腰侧伤口牵扯得他“嘶”了一声,却半点不影响嘴角咧到耳根:“解了?真解了?怪我怪我,一时高兴得忘形了,多谢岑婆前辈提醒!”眼角眉梢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李相夷靠在廊柱上,唇角牵起抹浅淡的笑,看向小宝时眼里带着点揶揄“师祖婆婆厉害吧,如今我的内力,只是恢复了两三成罢了。”

“是啊,所以才要好好将养嘛”岑婆嗔了他一句,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

习惯使然,婉娩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女儿家玲珑心思细腻,准确无误抓住了破绽。

耳垂上有一点极淡的青痕,浅得几乎要看不见,那是强行运功压制余毒时,气血逆行才会留下的印记,哪是什么“只恢复两三成”的模样?

要不说一脉相承呢,师徒配合打的那叫个天衣无缝,编起瞎话来都不带眨眼的,仿佛说的是再真切不过的实情。也就是可怜的方公子,初入江湖涉世不深,轻而易举被蒙骗一愣一愣。

她心中暗自思忖。瞧他唇色虽仍带浅白,却已褪去先前那般骇人的青灰,呼吸也匀净了些,倒确实比初见时好了太多。只是那强行压下的余毒,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暂歇的?是损耗了什么根基,还是……她不敢深想,终究轻轻叹了口气。他既不愿让人知晓,她又何必去戳破?便遂了他的愿吧。

正想着,却听少年咋咋呼呼地嚷起来“诶诶诶,拜师不过儿时戏言,怎么能当真呢”小宝副模样,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急于挣脱。

李莲花慢悠悠拢着袖子,眼尾挑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掺了点佯装的生气:“你这个臭小子想赖账啊?我怎么记得灵山初见时,你说过你是我的徒弟呢”

心头愁绪搁下,小宝又恢复了先前的插诨打科的模样,闹腾的紧“笑话,我都多大岁数了还给你磕头,你做梦吧你”说罢还冲李莲花做了个鬼脸,,惹得莲花在一旁笑骂“没大没小”。

可笑着笑着,小宝忽然瞥见婉娩站在一旁,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没什么笑意。他停下闹,凑过去挠挠头,“乔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我这伤,我真没事——”

“哪里的话,一路风尘仆仆,实在困乏了。”

他,总归瞒不住她的,这片刻欢欣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银竹”南方这个时节的雨总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天就晴透了,西天的晚云像是被谁泼了胭脂盒,绯红、绛紫、金橙、烟青,层层叠叠搅在一处,时而化作振翅的凤,时而凝作游弋的鱼,在渐暗的天色里变幻出万千姿态,美得让人恍惚。

山间本潮湿,雨后更甚。青石小径上积着浅浅的水洼,苔藓浸得发胀,踩上去滑溜溜的,稍不留意便会趔趄。婉娩裙摆早沾了不少泥点,鞋面也裹了层湿泥,可她顾不上这些——方才听说他被师娘勒令好好休憩,怕是还没进晚膳,急得脚下更快了些。

婉娩推开虚掩的木门时,正见他倚在窗边看云,侧脸被夕照镀着层暖光,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只是眉宇间还凝着些未散的倦意。

“你可曾用过晚膳?若是不曾,陪我吃顿便饭可好?”她将食盒往桌上搁时,声音轻得像山间拂过的风,怕扰了这份静。

“说曹操曹操到,阿娩,你可真是及时雨。”他眼里当即漾开笑意,先前因静养生出的几分滞涩一扫而空“我正饿着肚子呢。”

他转身时,袖角不经意扫过桌沿——婉娩没瞧见,那里还放着个空了的食盒,是一刻钟前师娘派人送来的,且菜肴都精美非常。

她只顾着看他身上的衣裳。不过件月白单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着小半截锁骨,在渐凉的暮色里瞧着实在单薄。“

“夜风寒凉,记得多添衣。”婉娩说着,已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取过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狐裘白披。

他望着她。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拢着披领。那些被俗事搅得纷乱的心思,那些藏了许久的爱意,竟像雨后坡上的春笋,借着这片刻的安宁,悄没声儿地破土而出了——恬静,温软,带着点怯生生的欢喜,又纯粹得像月下的清霜,不染半分尘埃。

“不知你现在什么口味,”婉娩已将食盒打开,里头是两碟家常小菜,一碟清炒笋片,一碟酱鸭,还有碗温热的菌菇汤,都是家常的模样,“我还是按着从前的式样做的,可还合心意?”

“你的手艺,那自然是合心意的呀”

“那便多吃些”“你也是”瓷碗筷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然。

“给我夹的?”他倒像是被戳破了心事,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却还是把笋片稳稳放进她碗里,声音带着点不自在的哑:“阿娩,你也多吃点,都瘦了。”

嘴上说着,心里却偷偷乐——方才师娘送来的满桌珍馐,竟不如眼前这碗带着烟火气的米饭合心意。心情一好,胃口也跟着开了,扒饭的样子,倒真像饿了一天似的。

其实她没说,来时见他窗棂透着光,便知他大约已用过膳,只是……她总想着再看看他。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歇着了,看看他蹙眉时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需要块糖来哄。

“阿娩” “嗯?”

他望着她,忽然想说些什么,末了却只化作一句:“没什么,辛苦你了。”

“不苦。”

殊不知,含情脉脉的一幕被尽收眼底。

原来“不同年纪重复爱上同一个人”,从不是重复,有些爱经了风霜也不曾枯,反倒在岁月里盘根错节,长成了参天的模样。

外间夜色清朗耀耀。

婉娩虽因这漏夜到访生出几分讶异,礼数却半分未缺。她敛衽微微欠身“前辈可是有何要事与婉娩商议?”

“非也,白日里我就瞧着,你这衣裳略不合身。碍着他们都是男子,不好多说怕下了女儿家的颜面,这不,寻了些合适的衣衫首饰来。”是了,如今这身衣物钗环是临行前小庸匆匆塞的。

她侧身让过身后的竹篮,里面叠着的衣衫多是月白、浅碧二色,还有个红绸裹着的小匣子,隐约能瞧见刻了朵并蒂莲。“都是我年轻时的旧物,式样是些老调子了,你别嫌弃,但总比身上这件合身些。”

“前辈说笑了,这份心意,婉娩怎会嫌弃。”

“相夷那孩子,从前每回写信回来,十句里倒有八句是说你。”岑婆忽然叹了口气,笑意里掺了些怅然,“把你夸得像是天上谪仙。我和他师父就总念叨,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把我那心高气傲的徒儿治得服服帖帖。”

“今日一见啊,当真不虚。倘若不是出了十年前那桩事,你二人怕是早结眷侣,说不定老婆子我都能含饴弄孙了。”说到此处,声音低了几分,满是怜惜,“这些年我虽不曾下山,可江湖传闻也听了不少,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婉娩甘之如饴,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于我言从来都是同一人,并无本质分别。摒弃两厢情好,长相厮守的念头,婉娩唯愿他长命百岁,哪怕代价是不复相见,”

说到最后,她终究没忍住,声音里裹了泪:“前辈您说,我若是能早些找到他,是不是他就不用吃那么多苦?是不是就不会……”

回应她的是一声绵长的叹息,像风吹过老槐树的枝桠。“相夷那性子,打小就倔得像头驴,谁的话都不肯听。我本想运功替他过渡毒素,可他说什么都不肯,宁肯自己熬着,也不让我以身犯险。他啊,总把旁人护得紧,偏忘了自己也是肉长的。”

“您切不可如此行事,莫说相夷了,就连我也是不允的”婉娩急忙说道,满是担忧。

“孩子,你往后便随相夷唤我师娘吧”

“那师娘唤我阿娩便好。”

“天无绝人之路,相夷的毒,师娘和你一起想法子医治,你不是在孤军奋战”

月光淌过两人交握的手,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在青砖地上依偎着,像两株久别重逢的藤蔓,终于找到了可以相扶相持的依靠。

四下无人

“你都听到了,做何感想?”有期许,像盼着迷途的雁早些归巢;更有恨铁不成钢的焦灼。

李相夷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只看得见他紧抿的唇线。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低哑的回应:“师娘……相夷不知。”那“不知”二字,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重得压得人胸口发闷。

“天底下的痴男怨女,哪朝哪代少了?为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爱纠葛。有的在茶楼里为一句承诺等成了白头,更有那烈性的,为了个‘情’字,或饮毒酒,或坠悬崖,落得个红颜枯骨、阴阳两隔的下场。”

“女子韶华易逝,就像檐下的花,开得再盛,也不过短短一季。阿娩她……把自己人生里最明媚的年岁,都系在了你的身上,掰成了朝朝暮暮来等你——等那个可能永远回不来的李相夷,等那个连自己都快认不出的李莲花。”

“这般情深义重,你还要装傻到何时?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遗憾。你师父在九泉之下看着,怕是也要怪你糊涂。”

“阿娩深情……”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似要借此稳住那股翻涌的酸楚,“徒儿今生…怕是难以偿还了,来世必在佛祖面前求个与花开并蒂、良缘永结。”

他这盏灯,油已快见底了,风再大些,说灭就灭。他怎能拖着那样好的姑娘,陪他走这最后一程?

“糊涂!”岑婆气极,却又舍不得真动气,只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谁要你等来世?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来世!”

“独木桥孤掌难鸣,她所思所想,从来都是与你同行此道罢了。她盼的,不过是你一句真心话。”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个锦袋,袋口绣着褪色的缠枝纹。打开锦袋,里面躺着只玉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这是漆家祖传的物件,规矩是要传给意中人的。相夷,你既心有遗憾,何不早些同阿娩说明,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才是。”

李相夷望着那玉镯,忽然就噤了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眼前晃过婉娩候在药炉旁的身影,鬓边沾着的药香,还有她数着他咳嗽的次数,偷偷抹泪的模样。

愧疚像潮水漫上来,漫过他这副残破的躯壳——他欠了她太多,连一句安稳的承诺都给不起。他这条命朝不保夕,若此刻接了这玉镯,岂不是要把她也拖进这无边苦海?

相夷站在廊下,听着雨打芭蕉的簌簌声,忽然想起那句词——“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可不是么?他心里的愁,恰如其分。

“阿娩,腕上玉镯往后收起来罢。”

婉娩正低头看着廊外被雨水打湿的青苔,闻言一怔。那玉温润冰凉,是她戴了许多年的物件“为何?”那目光太干净,太坦诚,让他根本不敢对视。

相夷慌忙错开视线,落在廊柱斑驳的漆皮上,连带着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我不能…不能冒领他人心意,你腕上这个,是…是紫衿留给他未来娘子的。”

“紫衿?” 婉娩显然有些惊愕。但她没再多问,没有质疑,只是抬手捏住镯口,轻轻一褪。

他看着婉娩的动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这残破的身子,这朝不保夕的性命,凭什么给她承诺?凭什么让她陪着自己,从独木桥走到悬崖边?

檀木盒的棱角深深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这份爱有多沉重,又有多怯懦。里面装的哪里只是支玉镯?是他藏了许多年的滚烫心意,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眷恋,是明知不可为,却偏生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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