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李门主X章台杨柳乔美人
清淡逸群李神医X风华绝代乔女侠
四顾门
“砰”,门扉都颤三颤,本歇息在重檐戗角处的雀儿鸟兽,此刻早惊得无一影踪,可想而知婉娩是有多恼火,平日属她最是喜怒不形于色,便是蹙眉的时候都少。今日是怎么了?方才那一摔门的力道,竟让鬓边银簪都松了半分。
“阿娩,你听我解释——”
廊庑下侍立的弟子们早吓得缩了脖子,只敢躲在廊柱后偷眼瞧着。
“乔庄主这火气…怕是要掀了总坛的顶了…”有个新来的小师弟忍不住压着嗓子嘀咕,话没说完,后颈就被大师兄狠狠肘了一下。疼得他“嘶”了声,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朝肖紫衿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里满是“不要命了”的警告。“嘘——没瞧见肖门主那脸色?怕是又为了那位……”
谁都知道,“那位”是横在肖门主与乔庄主之间的刺,碰不得,碰了就要见血的。
“捕风捉影的消息也能信?角丽谯惯会用流言当刀,当年诱杀青崖七子,不就是先散了半月的谣言,让各派自乱阵脚?她三番两次试探相夷的身份,就是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紫衿,你是四顾门的门主,怎能被嫉妒蒙了眼。”
肖紫衿站在三步外,一脸笃定地反驳,有不屑,似乎对婉娩的观点嗤之以鼻。“阿娩,是你太单纯了,被他伪善的外表骗的团团转。一百八十八牢的堪舆图,除了我们六人,就属他最为清楚。他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多事,从灵山派到元宝山庄,死的人还少吗?哪次命案少得了他?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不是他有心为之,都说不过去。”
她怠力无言,透着一丝担忧,希望紫衿能清醒过来,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苦口婆心开导。“你忘了?当年山下瘟疫,毒瘴林里藏着解药,是他单枪匹马闯进去的,回来时半边身子都肿成了紫茄。他若想害人,何必等到今日?需得着用这般阴私手段?紫衿,这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李相夷!李相夷!又是他!”肖紫衿像是被踩了痛处,猛地拔高了声音,额上青筋更显。“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们一个两个都念念不忘!”
他往前又冲了两步,玄色袍角带起一阵风,腰间的门主令牌“哐当”撞在剑鞘上。“他十年前就该死在东海了!现在回来的是谁?是笛飞声的帮凶,还是披着他皮的厉鬼?多说无益,破刃榜通缉悬赏令已经发出去了,悬赏千两黄金,天下英雄谁不眼热?不出三日,必有他的消息!“
“十年,人心会变,鬼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思!你怎么能保证他还是以前的李相夷。”他越说越激动,情绪已经完全失控,连平日里的体面都顾不上了。
“在我看来,变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两两相忘唯余失望。这还是那个与李相夷击掌为誓,说要“一生一世护着四顾门”的义弟吗?
原来有些情谊,真的会在十年光阴里,被猜忌与嫉妒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当年的影子都不剩了。
廊下悬着的银钩灯笼还沾着晨露,风一吹,灯穗轻轻晃,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婉娩捻着片玉兰,听见侍女阿云应诺声:“是,小姐。”话音刚落,便快步往后院去了,裙角扫过阶前的兰草,带起一点浅香。
不多几时,屏风后便掠起一道玄色身影——腰间系着柄短匕,匕鞘上嵌着颗小小的墨玉,走动时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她眉目生的冷艳疏离,仿若高岭之花,自带一种让人难以亲近的距离感,“属下瑶琴,见过小姐。”她敛衽躬身,语调平得像深冬的冻河,听不出半分情绪。
婉娩这才松了蹙眉,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嗔怪,却满是化不开的亲昵:“又来,偏生总记着这些虚礼。”
“那年你摔了父亲最爱的汝窑瓷瓶,是谁替你背了黑锅,被父亲罚在祠堂跪了半个时辰?还有一回,我淋了秋雨发烧,夜里胡话连篇,是谁守在床边,每隔一个时辰就温一次药,喂了整整一宿,自己眼睛都熬红了?”她故意板起脸,“父亲若在,听见你这声‘属下’,少不得又要罚你抄书了,让你好好想想‘亲如手足’四个字怎么写。”
瑶琴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了蜷,方才还冷冽的眼神软了一瞬,像雪地里融开的小片春阳,“乔家于我兄妹有再造之恩。若非家主,我与兄长早已曝尸荒野,哪有今日?”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不过方才见着你那枚'惊鸿',我正在城西查一桩旧案,翻身上马就往这边赶,连随从都没带,这速度,够意思吧?”
“帮我寻个人”
“你说。”随即又添了句,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哪怕他藏在九幽地府,只要你想找,我就一定能把人给你拎出来,绝不会让你等急了。”
客栈
“方公子——”婉娩声线染上些喜,步伐略微带些杂乱无章。连日来她和瑶琴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打探到踪迹,却天不遂人愿,回回扑空。郁郁葱葱的落柳被绣鞋踩踏的嘎吱响,仿佛也在诉说着她的急切。
弗入屋内,浓厚的死寂混杂着药味阵阵。她踉跄着扑过去,慌乱中,玉镯狠狠磕在床柱上。惶恐不安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高潮,发出了战栗且微弱的呼唤,乔婉娩唤他“相夷”——李相夷,而主人公静的像滩水,无波无澜。
分别时,他虽没了当年红衣仗剑的神采,却还能在竹楼里煮茶,笑着说“过一天算一天”,眉眼间虽有倦意,却也还算安稳。短短半月,怎么会……怎么会成了这般形容枯槁的模样?
日头渐渐沉向西山。小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直来回转圈,双手不停地搓着,嘴里反复念叨:“怎么还不醒?早上还喝了小半碗药呢……我去灶房热药的时候,他还哼了声…说药太苦……”
婉娩率先发觉不对劲。“相夷,相夷。”他额前汗珠涔涔,顺着鼻尖滴答,有的滑入他干裂的嘴唇,有的则滴落在枕上,晕出小片深色的水渍。蚕丝锦被早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拧出了一道道褶皱,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安。
“相夷”“李莲花”两道截然不同的声线传入耳畔。朦胧间,两人身影,倒让他觉得,是意料之中,又合该如此。
“药……”他嘴唇微张,气若游丝的音调,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方多病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有!药马上就来!”说罢扭头就往门外冲,连回头看一眼的工夫都舍不得,只恨自己跑得太慢。
“阿娩,我冷……”他又低低地呢喃,声音里裹着气若游丝的无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是卸下所有伪装后,最本能的亲近。
“矮柜里…有床厚些的绒毯……”他顿了顿,气息更弱,“这蚕丝被,还是薄了点。”话音刚落,喉间突然涌上一阵腥甜,他猛地攥紧床沿,指节泛白,强压着翻涌的疼痛,扯出个极淡的笑——怕她看了担心,连痛都要藏着。
婉娩哪敢耽搁,忙应声:“我这就去,你等着,别乱动。”她走得急,临到门前还回头望了一眼。
可她刚走没两步,内室就传来压抑的闷响——是指节扣着床畔木板的声响,沉闷又用力。
四肢百骸传来的钻心疼痛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每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宣泄着,而后又瞬间褪去,只留下一片骇人的青白。
他咬着牙,把闷哼咽在喉咙里,额前的汗又涌了一层,黏着发丝贴在皮肤上,狼狈得不像话。终于,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咳……”他垂眼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息:“真狼狈。”
这声自嘲刚落,他又撑着床沿,一点一点地想坐直身子——哪怕再痛,他也不想瘫倒在床上,像个任人摆布的病人。
婉娩隐于屏风后,久久停滞不前。她看得清他的逞强,看得清他隐在眉梢的痛,更看得清他哪怕跌落神坛、历经十年沧桑,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也半分未减——他还是那个浑身傲骨的李相夷,从未变过。
碧茶像有意识般,偏偏挑细处磨。紫色的纹路从腕脉处悄然浮现,一点点浸进肌理;没等他缓过劲,暗艳的红色又顺着小臂往上爬,缠过手肘,漫过肩头,最后连脖颈都染了层妖异的红,像鬼魅的爪痕,悄无声息地吞掉他身上仅存的生气。
“哗——”
突然,血珠似冷泉迸裂,喷薄四溅开来。有的溅在米白的床幔上,晕出点点暗红,像落了残梅;有的砸在青砖上,绽开细小的血花,很快就凝了痂;还有几滴,正正沾在她的裙衫上。
———
关河梦句句往婉娩心窝子上戳,如同萃了毒的刀子,她失态了,什么男女大防,授受不亲的礼教,尽数抛诸脑后。一把擒住对面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绳索,在惶恐中哀声恳求,连尊严都顾不上了。
“求你……求你想想办法……”
细看,眼下弥漫淡淡乌青,裙裾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渍,可想而知应当是许久不曾睡过场好觉,就连衣裙都抽不出空换下——这些天,她大约是衣不解带守着。
方多病也没好到哪里去,青布衣衫皱巴巴的,手里还攥着半空的药碗,显然也是跟着熬了一路,连片刻的歇息都没有。
这副狼狈模样,让关河梦喉头一哽。声名鹊起的方公子、闻名遐迩的乔女侠,无一不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如今为了同一人,把一身傲骨折了,把半世风光抛了,甘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他性命。
凡为医者,秉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不打诳语的信条,实事求是告知噩耗。“不瞒二位,我纵阅遍万卷医书,也无活命之法。凭我之力,仅能保他一月寿数…而且还是在有方少侠扬州慢辅助、日夜护持,不断续药的前提下。”
“若你们敢赌,就去云隐山找芩婆。她老人家,或许……或许有转圜的余地。”末了,终是补了句带着微弱希望的话。
云隐山
“咕噜咕噜——”
沾着晨露的青翠瓜果滚落的到处都是,这是婉娩费了好大力气寻来的充饥物,此刻却被弃之如敝履。
山风卷着松针的凉意掠过林梢,“阿娩”二字却像浸了温茶的棉线。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了?自那日郊外分别,好像算起来也没多久,可于婉娩来说,恍如隔世般兀长,等待的日夜,都像是用思念编织的绳索,勒得她心疼。
她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瓜果,又踢滚了两个,果皮撞在石头上发出“咚”的轻响,她却浑然不觉。离他还有两步远时,脚步猛地顿住——他靠在松树下,脸色虽白,却没了之前的死气,渐渐露出几分清明。
“你瞧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李莲花不想见她情绪低落,费劲巴拉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别总皱着眉。”
婉娩怔了很久,久到山风又吹落几片松针,落在她的发间,才重重“嗯”了一声。泪花偏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怕扰了他难得的安稳。
方多病张了张嘴,想说“乔姐姐别担心,李莲花命硬着呢。”又想说“累了就歇会儿,不急着走。”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婉娩强装轻快的样子,看着李莲花眼底的歉疚,忽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
婉娩深吸一口气,将头抬成四十五度角——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转过身时,声音里还藏着点没压下去的微颤,“没事就好,我摘了些野果,挺甜的,咱们修生养息片刻,便抓紧时间上路吧。”
“是啊乔姐姐,说的对!”方多病赶紧接话,弯腰捡起滚在脚边的野猕猴桃,用沾着泥土的衣角擦了擦果子表皮,递到李莲花面前,“李莲花,你也吃个?这果子水分足,能润润嗓子,刚才我尝了,一点都不酸!”
李莲花半晌没接话,目光却痴痴地落在远处。婉娩正蹲在地上拾掇瓜果,方多病在她旁边,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侧脸被天光镀了层金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竟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我称之为妄念——活下来貌似也很不错。
从前,生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选择。十年前东海一战后,他拖着半条命隐居,累了、倦了,便觉得“放下”也没什么不好;碧茶毒发作时的剧痛,更是让他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撑不下去,便随它去了。
可如今,忽然发现,这世间原来还有人在等他。有人会为他担惊受怕到彻夜难眠,有人会把带着晨露的野果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有人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陪着他往险山恶水闯。
那是他从前从未敢有过的奢望,是此刻,他想伸手抓住的、活下去的理由。
云居阁
白烛在供桌上明明灭灭,烛芯偶尔爆出一点火星,昏黄的光晕透过缭绕的青烟,轻轻勾勒出红木牌位的轮廓。上头“先夫漆木山之神位”七个墨字,是用小楷写就,笔锋端肃。
婉娩不下百余次听过这个名号。相夷幼年流落,过的多是些风餐露宿、衣不蔽体的日子,饿极了甚至要去捡别人丢弃的残羹冷炙。
后来蒙漆木山夫妻收养,两人待他视如己出,让他晓君子之道、礼义廉耻。于相夷而言,这哪里是“收养”,分明是给了他第二次性命,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我想给师傅上柱香,”李莲花伸手去拿案上的线香,还不忘特地回头叮嘱她,眼底藏着显而易见的牵挂,“阿娩,你于香灰甚是敏感,上次在普渡寺就呛得难受,这次先到门外暂避片刻吧,我很快就好,不会让你等太久。”
“无碍的。”婉娩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这点子烟灰不过尔尔,前辈不是旁的什么人,更何况你师傅,我总归是要见见的。敬上一炷香,才不算失礼。”几句话,便轻轻堵死了李莲花接下来的话头。她说得坦然又恳切,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让他再难开口劝她离开。
三拜叩首,焚香祭祖。
袅袅青烟缭绕,乍看一派庄严肃穆,实则悲秋倍增,惹人徒生感伤,那是对逝者的思念,也是对命运无常的哀叹。
瓷碗碰撞“叮当”他与恩师满饮此杯,只是可惜黄泉碧落,再无见时。
前路茫茫,世事亦无常。她也不过芸芸众生罢了,往后的日子,要闯多少险山恶水,要等多少个日夜,她不知道。但婉娩知道,往后她和他,只有死别,再无生离。那些曾经的错过、误解、遥遥相望的十年,都成了过去。
旧居
“这——”小宝生生止住言语。
陈年兵刃旧物修饰掩盖下,藏着大小各异的李相夷名讳,无一幸免都被人划了叉。有的歪歪扭扭,线条不成章法,显然是孩童泄愤时的涂鸦;有的却阳刚苍劲,隐约窥见力道之重、杀心之盛。答案早已不言而喻——除了那位曾与他朝夕相处、他敬之重之的师兄,还能有谁?
从总角晏晏的孩童到独当一面的豪杰,数载恨意霍霍昭然,怕是入魄附骨,根深蒂固。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疑团拨云见日,他出乎意料的没有歇斯底里,怒不可竭。整个人恍若身处百米崖底,霾云压顶,触不到微弱的希望,也没有希望,他永远被困在了那里,挣不脱,也逃不掉。
世人常言道“半生父母恩,一世手足情,”记得,幼时他染了急病,烧得人事不省,是师兄整夜守着,用冷水拧了帕子反复敷他额头,衣不解带地熬了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抛却江湖事,扪心自问,对他,李相夷从来都是尊之重之,无不恭敬的。是他异想天开了,手足之情应已停滞儿时,留在了颠沛流离的十里长街长,留在了初初入云隐的榻间余温,断在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某一天。
那年春光乍泄,心无城府的小小少年,满心欢喜捧着赢来的宝贝,赠予爱戴的师兄,却被其弃之如逐水飘零,甚至用它来诅咒、憎恨一道长大的亲师弟。
似万箭穿心过,又如浮生若梦苦,无法抑制的痛意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着他麻木脆弱的神经。有些“情谊”,从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而他,却傻傻地记了一辈子。
失神落魄六角荷庭,本是熙熙疏林如画,如今看来却平添了几分萧索。
记儿时,师父总爱在这儿摆些瓜果点心,悠闲品茗,眯着眼瞧着两个小人儿扎马步——他总爱偷懒,腿刚抖两下就想偷偷直腰,被师父用蒲扇敲了手背,才吐着舌头继续撑;而师兄偏要逞强,明明额角的汗都滴进了眼睛,也不肯说一句“累”。
“踏、踏——”
不用回头,他就能轻易辨认来人。虽有衣衫阻隔,但那股莫名的绵柔气力硬是越过重重关隘,披荆斩棘朝他奔来,让他暂得以喘口气。
自始至终,两人没说一句话。她知道,此刻的他不需要太多言语,也不需要刻意的安慰,就连婉娩也不例外。她能做的,不过是静静陪在他身侧,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不远处忽然传来咋咋呼呼的喊:“李莲花!乔姐姐!我找着酒了!”酒壶晃得酒液溅出几滴,落在石板上晕开浅痕。
这动静自然引庭内人侧目。婉娩踌躇许久方才开口,想说“别太往心里去”,想说“还有我呢”,哪料低语喃喃,却被少年朗声淹没,婉娩见状作罢,心想着下次再宽慰他也不迟。
可他真真切切的听了个分明。原来在他以为自己被困在过去的泥沼里时,还有人在身后,稳稳地陪着他,没有离开。
烈酒入喉。辛辣滚烫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半点压不住心口的煎熬,“我和师兄如手足,我纵然以为,理念不同,也不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情感,却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恨我。”
即便师兄伤他至深,但念起从前,依旧不可控的软了神色,一点一滴如数家珍,恨不得掰着手指头,“从前,他总护着我,那个时候呢我主意多,脾气又倔,师父说东我偏要往西,总爱闯祸。我罚跪时他就塞糖给我吃,说宁愿受罚的是他,后来慢慢地,师兄真成了挨罚越来越多的人…”
说到这儿,他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那笑里藏着的怀念与哀伤,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不需要你相让,李相夷,你别看不起人!”那时他故意输了半招,想让师兄开心些,可单孤刀却红了眼。
“习武之人在于心诚,故意输掉,那你是看轻对手,同时也是看轻你自己!”
“学剑先学做人,连输赢都不敢正视,将来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那是师父对他们的教导,是想塑他们的品行,让他们懂“尊重”二字。可谁能想到,这份“不许相让”的教诲,后来竟成了两人之间裂痕的伏笔。他以为守住了“心诚”,却没看懂师兄藏在“不甘”背后的怨怼。
“那之后,我就再没让过,我以为他不会再生气了,其实他早就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而我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这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兄弟反目”,而是一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的阴谋,在很早以前就付诸东流不复返,可惜那时候的他一叶障目,真真是可笑至极。
“乔姐姐,你不再劝劝李莲花了吗”
“方公子年纪虽轻,却胜在通透豁达,婉娩自愧不如,我为相夷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而欣喜,得你宽慰,我心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