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李门主X章台杨柳乔美人
清淡逸群李神医X风华绝代乔女侠
四顾茶局
日头爬到中天,肖紫衿立在人群中央,眉头拧成一道深壑,眼底凝着刻意酝酿的痛色,那副模样,活脱脱是个被世事磋磨的苦主。
“各位江湖同道,”他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碾过,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每个字都裹着沉甸甸的恳切,“今日之事,我本不愿提及,可…可实乃痛心疾首啊!”他说着,还微微偏过头,像是怕人看见眼底的“泪意”,那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矫揉造作,又满是“被逼无奈”的委屈。
谁都知道他是四顾门新主,是从前的左护法,更是当年跟李相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人。这层身份压在他身上,让他此刻的“痛心”显得格外有分量。
他的视线在每张脸上稍作停留,像是在确认谁是真心关切,谁在幸灾乐祸。“大家都在传李相夷逼死单孤刀一事,我起初是打死也不信的。相夷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单门主更是他亲师兄,情同手足……可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我们…不得不正视啊!”
石水如坐针毡般难受,她眼睁睁地看着肖紫衿在那边长袖善舞,极尽笼络人心之能事。那副曲意逢迎的模样,当真是让她觉得恶心至极,方才还在心里翻了百十个白眼,此刻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只觉得这人不堪。
“嗤——”一声冷笑像冰锥刺破了肖紫衿营造的悲戚氛围。“大门主逼死二门主的宝地,可不得多来多往,好好‘瞻仰’么?”说话的是个瘦高个,三角眼斜挑着,语调里的嘲讽与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在逗弄一只困在笼里的鸟。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场面变得嘈杂而混乱,那恶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正义的堤坝。
“就是!哪有做师弟的杀师兄的道理?”
“我看李相夷早就容不下单门主了!”
“听说当年单门主还接济过他呢,真是白眼狼!”有的是跟风起哄,有的是刻意抹黑,连半个替李相夷辩解的人都没有。
“谁在嚼舌根,站出来”石水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腰间佩剑被带得“噌”地一声轻鸣,试图找出那个始作俑者。
那人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往前凑了半步,更加嚣张地回应着“石院主这是急了?难不成被我说中了心事,要杀人灭口?李相夷逼死单孤刀,如今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捂得住我的嘴,捂得住天下人的嘴吗?”
“你——”石水气得指尖发颤,正要再骂,却被肖紫衿抬手按住。
石水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肖紫衿分明是怕她真动了手,坏了他“顾全大局”的伪装,断了他借这些流言打压李相夷的路子。
“石院主息怒,大家也少说两句吧。如今,单孤刀已去,相夷也下落不明,只留下这些……让人揪心的传闻。我忝为四顾门门主,本应维护门中声誉,可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我实在是两难,我只希望,我们能在这重重迷雾中,探寻到真相,还江湖一个公道,也还……相夷一个清白。”
这话听着公允,字字句句却都往李相夷身上泼脏水——“传闻”是引子,先坐实了有这么回事;“不知怎么办”是示弱,引着众人往坏处想;“找真相”更是明晃晃的暗示——若李相夷清白,何需“找”?分明是先定了罪,只缺个盖棺论定的由头。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那就是让李相夷遗臭万年,遭世人唾骂,哪怕他回来,也会被江湖人唾弃,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人心可以阴暗到这个地步,为了嫉妒,连故去的人、失踪的人都能拿来当垫脚石,连“公道”“清白”都能当成构陷的幌子。
“要说真相?”这时,人群外传来个粗嘎的声音,皮笑肉不笑“李相夷和单孤刀当初是乞儿。衣不蔽体,饿了就抢别人的残羹冷炙,连野狗都不如!天下第一的他,哪里容得下师兄知道他那点腌臜过去。不除了单门主,他夜里睡得着觉吗?”
“放屁,简直是臭不可闻。”四虎银枪刘如京勃然大怒,枪杆被攥得咯吱响,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你小子见过几分世面?也敢在这里编排门主和单门主的旧事!当年单门主被仇家追杀,重伤垂危,是门主背着他走了三天三夜求医!你们这些嚼舌根的,见过他们同生共死吗?在这里胡吣什么!算什么英雄好汉!”
“哟,刘四爷这是急了?难不成你也参与其中了,不然怎么护得这么紧!莫不是怕哪天东窗事发,你也落个同谋的罪名?”先前那瘦高个嗤笑道。
“我杀了你这泼皮!”刘如京银枪一抖,枪尖直指瘦高个咽喉,周遭的人顿时惊叫着往后退,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中年男人排开人群走出来,面容阴鸷,正是四虎银枪之首何璋。他看都没看剑拔弩张的刘如京,径直走到肖紫衿身边,沉声道:“肖门主,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李相夷此举,分明是一石二鸟,既除了单门主,又能独占四顾门。”
“何兄……这话可不能乱说……”肖紫衿语气带着“惶恐”,可他眼底那抹得逞的笑意,却不加掩饰,像偷食得逞的鼠。
两人一唱一和,演得滴水不漏,像是在给一场早已写好的戏文念台词,他们想要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那个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人。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凶了,先前还存着几分疑虑的人,此刻也被这“合情合理”的推测说动,看向四顾门方向的眼神,渐渐染了鄙夷,像看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连带着对刘如京、石水这些旧部,也多了几分揣测。
“我看!就得让李相夷滚出天下英杰殿!他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也配和历代英雄并列?”
“对!让他滚出去!”“把他的牌位砸了!”
此言甫出,这群牛马混杂的鱼龙之辈,自然跟着应和呼唤。毕竟,肖紫衿这等卑劣根性之人,能请得到什么清风朗月的英雄好汉呢?不过是一群被利益驱使、被谎言蒙蔽的乌合之众罢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门主的牌位,我让谁脑袋搬家”石水的长剑彻底出鞘,寒光凛冽。她鬓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颊边,眼神却比三九寒潭更冷,“今日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一群乌合之众。”小宝站在石水身侧,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刻却挺得像棵青松,小脸气得发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握着拳头的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四顾门是李相夷一手创建,我看你们谁敢胡来!”
只要他们还在,就不能让李相夷的名字,被这些脏水玷污。这江湖或许混沌,人心或许叵测,总有恶意滋生,总有谎言蔓延,可也总有像石水、小宝、刘如京这样的人,愿意为了心中的正义,站成最后一道光——哪怕面对千夫所指,也绝不退让半步。
“放肆!”一声厉喝,带着汹涌的怒意,有如惊雷炸耳。
说话之人正是乔婉娩,虽未缀金银,却自带着世族嫡女的矜贵。傲骨里裹着的凛然气,竟比院角那株百年老梅更甚——老梅经冬犹有残枝,她却如刚绽的新蕊,寒香里带着不容错辨的锋锐。
她眉峰微蹙,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惊愕、或心虚、或谄媚的脸,仿佛要将他们藏在粗布劲装、锦袍玉带下的丑恶心思一一洞察,连半分遮掩的余地都不留。
乌木椅腿在青石板上蹭出“吱呀”一声轻响,那细微的动静,却比方才更让人屏息。“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市井里撒野的赌坊,还是巷尾争利的菜摊?在这儿吵嚷,可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可曾想过,这里容不容得尔等放肆?”
姿态算不上傲慢。怒意未消,却比方才的厉喝多了层沉甸甸的威仪——那不是依附旁人的势,是世代忠烈世家赋予的权重,“莫要以为婉娩只是一介女流,便好欺辱。”
场面瞬间偃鼓熄阵。连方才叫嚣最凶的几个泼皮都猛地收了声,脖子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他们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位是谁。
当朝国公之女、忠烈之后,汶水乔族的掌上明珠,江湖里顶顶金贵的人物。寻常江湖人,别说对她不敬,便是想求见一面,都要递上拜帖。那是乔家百年积累的声望,是忠烈血脉赋予的底气,是寻常人学不来、也比不了的。
运河十二码头,从北段的济宁到南段的扬州,七成栈房挂着乔家旗。别家力夫一日挣八十文,乔家的力夫能多领二十文“稳当钱”保他们在码头不受欺凌。谁要是在栈房被人动了手,第二天欺负人的准保消失;谁家遭了难,账房先生看一眼户籍,栈房银库里就能免费支三个月工钱,连借据都不用打。
但若敢偷拿一粒米、一片布,不用官府动手,自有“水鬼”把人拖进运河喂鱼。从没人见过他们真容,只知是乔家养的水上死士——这规矩,三十余年来从没破过,不是没人敢试,是试了的人,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汶水通行”的朱印,根本不是一块,而是一套十二枚,按“子丑寅卯”分时辰,按“金银铜铁”分货种。官船过闸更甚,得先去乔家分号领“验帖”,帖上盖着对应时辰的印,闸口的“看闸吏”见了印才敢起闸。
去年有艘漕运粮船的押官不信邪,那是个从兵部下来的武弁,带着三百禁军,嚷嚷着“天家粮船,岂容你等置喙”。偏要硬闯闸口,结果这一拖就是三天。
粮船里飘出的霉味隔着半里地都能闻见——新米捂得发了绿,再拖下去,别说送进京畿,怕是连喂猪都嫌馊。
最后那押官没辙了,对着乔家分号的管事磕了三个响头,额角青了一大块,连官靴都掉了一只。送的龙井是杭州知府新贡的“狮峰雨前”,那管事眼皮都没抬,只让小伙计收了茶,扔过去一枚“银时铁印”的验帖,说“这印管三天,再误了时辰,下次就得送巡抚的亲笔信来了”。
旁人都说乔家靠的是先祖余荫、权势滔天,其实不然。而在他们捏着运河的“七寸”——哪段水路有暗礁,哪处浅滩能走船,只有乔家的“水图”标得明白。官船离了这图,走不了百里就得搁浅,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么撞上暗礁船毁人亡,要么遇上水匪血本无归。
江南织造府的贡缎案得见真章。六月暴雨冲垮了运河堤,织造府的贡缎船在丹阳段漏了底,三百匹云锦眼看就要浸了水,那原是要给太后做八十大寿的寿衣料,耽误了,府台大人脑袋都得搬家。
当时府台急得直跺脚,差点就要往水里跳,连自请处分的折子都写好了。偏巧苏州分号的掌柜正陪漕帮在“听涛楼”吃茶,听了消息,只让伙计给府台捎句话:“把湿缎子晾在船头,剩下的事您别管。”
当即调了五艘商船,掌船的是乔家雇的“浪里白条”,不是单个人,是十二名水行高手,专走运河支流的“暗水”,还带了二十个绣娘,当场给半湿的云锦烘干、补色。
事后织造府的总管捧着金元宝来谢,乔家只差人回了句“我们家主说了,府台大人若得闲,赏幅新织的‘汶水归帆图’就好,我家小姐最爱看。”——这人情,比金银金贵多了。
这话传到宫里,得太后一句“懂规矩”的认可。往后织造府采买的丝线、染料,十成里有七成走的是乔家的船,每趟运费比别家低三成,却从没出过岔子。
税吏那档子事,更显。那税吏是新科进士出身,仗着吏部某位侍郎的势,想在汶水地界立威,于是扣了三艘运铁砂的船,说“涉嫌私铸”。账房先生没去理论,只让小伙计送了本蓝皮账簿到府衙。
不是单本,是一套七册,分“吏、户、礼、兵、刑、工、杂”,每册都用桑皮纸做封面,新税吏扣船时,账房送的是“吏册”,记的事比阎罗殿的生死簿还真。
账簿里没写别的,只记着这税吏上任三个月来,在“醉春楼”吃了多少回酒,收了多少商户的“孝敬”——连他偷偷给相好的姑娘买了支银簪,簪子上镶的是玻璃珠还是真玛瑙,都记得一清二楚。最要命的是夹在里面的一张字条,记着他托人给侍郎送了个玉如意,价值五百两,而那玉如意原是赃物——是去年被盗的赈灾物资之一。当天那税吏就被革了职,发配到了辽东,理由是“滋扰商旅,败坏漕运”。
账簿不光记着账目,还记着哪些官收了他们的“通融钱”,哪些官欠着他们的人情——就像黄河决口那年,江州府十三县赈灾粮被劫,府衙乱成一锅粥,知府对着空粮仓直哭。还是乔家调了二十艘船,从济宁、泰安、徐州三个粮仓调粮,拨了六十万石米先顶上,才算救了知府的急。
这才是乔家真正的底气:既有让人不敢造次的威慑,也有让人记挂在心的仁善,一刚一柔,才撑得起乔氏在运河两岸百余年的声望。
道上的人更不敢惹。北地的振芜、南境的威远镖局,还有陕甘的“穿云镖”、岭南的“海沙帮”,每年过汶水地界,哪回不是恭恭敬敬捧着烫金帖,巴巴到乔家递上“保票”。
那巴掌大的竹牌上烫着乔家火漆,分“青、黄、红”三级:青牌保平安,黄牌能调乔家栈房的力夫帮忙,红牌最金贵,遇了劫镖的,乔家的“护院”能直接拔刀相助。
凭这个,黑道白道见了都得让三分。
去年振芜镖行的少东家刚上任,嫌这规矩麻烦,没领保票就敢走船。结果刚过泗水,就丢了趟镖,那批银子是要送进京给六部官员发俸禄的,丢了,整个镖行上下都得人头落地,查抄九族。
镖头急得要在运河边抹脖子,乔家只派了个姓周的瘸腿管事,揣着半块保票残片去运河边的“听潮楼”坐了半日。结果当晚三更,镖银就原封不动堆在了振芜总镖头的院里,连个脚印都没留,更别说狠话了——只在麻袋角塞了块被捏碎的玉佩,那是盗贼们惯用的赔罪礼,意思是“断指谢罪,再不敢犯”。
第二日,振芜少东家亲自带着厚礼去谢罪,管事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只说了句:“年轻人气盛难免,只是往后走运河,规矩还是要守的——不是乔家要拿架子,是这运河上的险,总得有人帮你们挡着。”
更别提她家的神兵利器。乔家在汶水北岸有座“铁炉坞”,雇的是当年为皇家铸过剑的“欧冶子”后人。可以说在场诸位,腰间佩的、手里握的,十有八九是当年托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银子,才从乔家求来的。
这些人混迹江湖多年都是些人精,如意算盘噼啪响,孰轻孰重他们应该还是分得清的。为了肖紫衿这等货色,得罪汶水乔家?那是拿自家镖局、门派的生计开玩笑,搞不好明天镖银被劫、船舵断裂,都找不着地方说理去。
更别说乔家护着李相夷,本就占着“理”,他们若是瞎掺和,不仅得罪乔家,还得落个“不分黑白、助纣为虐”的名声,往后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
裙裾在乱中自稳,在满院的狼藉里自守一份沉静,仿佛这周遭的纷扰都入不了她的眼,更撼不动她半分——带著世家儿女的矜贵,又藏着掌事人的果决,纵是场中那些自诩硬汉的镖头、掌门,在她面前也矮了三分。
“四顾门虽然重建,但这里十年前已被我买下,作为我慕娩山庄私宅的一部分。”说着,看向门楣上一块不起眼的雕花——那是独有的“双梅抱月”纹,寻常人瞧着只当是装饰,懂行的却知,这是乔家私产的印记。
听不出喜怒,既没有呵斥,也没有炫耀,却像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庄中私宅,历来有规矩,从不容外人擅自踏足。今日我既未遣人递帖邀诸位来此,便是不欢迎’,还请诸位,莫要坏了婉娩的规矩,也失了自己的体面。”
这话一出,方才还梗着脖子的几个立刻矮了半截,连偷看都带着怯意,生怕惊扰了这位汶水乔家的大小姐。
连站在最外圈、抱着剑冷眼旁观的几个武人,也悄悄收了些锋芒,脚底下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寸。
最后,这目光稳稳落在肖紫衿身上。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清晰,仿佛早已看透了他的盘算,连多余的情绪都懒得浪费。
婉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扬了扬,方才扫过众人时的几分沉敛,此刻化作了毫不掩饰的冷冽。“当然了,”她的语调忽然提了半分,每个字都像敲在青石上,清晰分明,“也从没答应肖门主借用。”
肖紫衿的脸“腾”地红了,手指攥紧了袖摆,指节泛白——他何尝不知道这宅子早归了婉娩?只是仗着四顾门重建,想借故在此处发难,却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戳破,连半分颜面都不给,他之前对外宣称“乔姑娘已默许”,此刻也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话。
婉娩没看他的窘态,视线转回众人身上,语气稍缓,带了几分世家待客的礼数,“诸位若是来饮杯茶,我自当命人奉上雨前龙井,备上几碟细点,陪诸位闲话。”她说这话时,嘴角甚至噙了点浅淡的笑意,像冬雪初融时的一点暖意,让方才被吓得噤声的人都松了口气。
可那笑意转瞬即逝:“但若是借着‘重建四顾门’的由头,在此处胡编乱造,将污水泼向前任门主,用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玷污他的名声——那就休怪我不念同道情分,即刻请诸位出门!”
方才还存着侥幸的人,此刻彻底慌了。那“请”字说得客气,可谁都听出了底下的分量——乔家的“请”,从来不是拱手相送。
那不仅是颜面扫地,更是在江湖上被乔家划了界限,往后走运河、过码头、遇了事,再想求乔家照拂,便是痴人说梦。
要不是这姓肖的挑事,他们怎会惹上乔婉娩这尊煞神?!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可在场的人都懂了
她的话,就是规矩,容不得半点置喙。李相夷的清名,她护定了,这江湖的公道,也容不得人这般糟践。
肖紫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看清了局势,婉娩这是铁了心要护着李相夷,再闹下去只会自讨没趣,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只得讪讪地抬手:“都……都散了吧,今日就到这里。”
那群人哪里还敢停留?一个个如蒙大赦,三三两两溜得比兔子还快,有人慌得撞翻了墙角的花架,青瓷盆坠地的脆响里,混着含糊的告饶,“乔姑娘海涵,是我等糊涂,猪油蒙了心…不该听人撺掇来这儿胡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转眼就没了踪影,连落在地上的墨玉佩都忘了捡。那玉佩还是早上从当铺淘来的,本想用来撑撑场面,此刻却成了没人要的累赘。
走时还不忘偷偷啐一口——肖紫衿这软骨头,真是窝囊,在女人面前连句硬话都不敢说,跟着他混,迟早栽跟头。
“何璋,”婉娩没理会那些离去的背影,目光转向一旁的玄衣男子“你今日来的真巧,不知是谁搭的台,做的戏啊”在真字上故意咬重音节,不咸不淡的往旁边瞟了眼。
何璋却丝毫不怵,轻蔑地勾了勾唇,眼里的挑衅几乎要溢出来:“乔姑娘,是你来晚了。”
婉娩懒得跟他逞这口舌之争,毕竟多说无益,倒显得落了下乘。转身走向方多病。少年还梗着脖子,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眼里的戾气褪了些,却多了几分怔忪——显然没料到乔婉娩会突然出面,更没料到这场剑拔弩张的局面,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压了下去。
“方少侠。”她语气温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此间事情盘根错节,并非他们说的那般。皆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语,你年纪轻,切莫被误导,坏了自己的判断。”
“今日多谢乔姑娘了,晚辈告辞”回过神来,道谢作揖离去。不过片刻光景,院中人皆做鸟兽状散去,唯余她二人。
“这都是你安排的。”
肖紫衿的喉结猛地滚了滚,目光下意识避开那棋盘,往墙角散落的瓷片瞟去,语气带着刻意的茫然,像在掩饰什么:“你在说什么?今日之事,不过是江湖同道听闻流言,想来讨个说法,与我何干?”
“听不懂?”乔婉娩冷笑一声,那张酸枝木棋盘上——棋盘边角缺了大块,是当年单孤刀与人对弈时,被棋子砸出的豁口。“单孤刀房中早已不见了这棋盘,是你特意找回来的。”
肖紫衿见被戳穿,索性不再掩饰,脸上露出几分偏执的执拗:“我不过是抛了个引子,谁料引来这么多人驻足。这天底下恨李相夷的人本就多,难道也要怨我?”
“恨他的人多,你便要推波助澜,将脏水一盆盆往他身上泼?”乔婉娩的声音里添了几分颤抖,不是怕,是失望,是彻骨的失望,“你为了抹黑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你可知,你这般做,不仅是在伤相夷,更是在砸整个江湖的道义根基!江湖人敬的是是非分明,信的是英雄磊落,你却用谎言、用算计,把‘道义’当成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她望着肖紫衿,眼底最后一点希冀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紫衿,你……还记得最初的初衷吗?”
她多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哪怕一丝悔悟,能唤醒他心底那点早已被嫉妒与偏执淹没的良知。哪怕只有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