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李门主X章台杨柳乔美人
清淡逸群李神医X风华绝代乔女侠
晚天长,春水苍。山腰落日,雁背斜阳。
婉娩临窗坐着,窗棂是新漆的竹青色。她捧着本泛黄古书仔细研究,偶有虫蛀的细孔,却更显珍贵——那是前朝隐士批注的医经,是她寻了许久才得的孤本。
“小姐。”阿云额角沁着层薄汗,鬓边那朵珍珠串成的小蔷薇随着动作轻轻晃。素笺被护在袖中,递过来时还带着些山风的凉意,“方才山下快马送来的,说是公子亲笔,催着让您看呢。”
起初只当是寻常问候,或是提及族中琐事。近来他这弟弟总在爱信里说这些,不是说父亲新得了盆墨兰,便是提族中新收的弟子资质如何如何。
今日,却见开头两句墨迹格外重,婉娩瞳孔猛地一缩,将信纸凑得更近了些,逐字逐句地重读,一遍,又一遍。
紫衿他到底要做什么?
上月她和石水联袂劝阻,说茶局易成,但江湖是非场,风波未平,不必急于立威。他却只抚着茶盏笑,说“总要让世人看清”。那是婉娩只当他说的是雄心野望,是要在江湖中挣一席之地,没曾想……
后来,武林中便渐渐有了流言。说李相夷当年坠海是咎由自取,说他留下的那些江湖道义不过是伪善的幌子,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好让四顾门独大......诸如此类等等。
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短短一月里连说书先生都编了新段子?救下的孤女,都被说成是他“豢养的美人”。明眼人稍一琢磨就知是有人在背后编排,可听的人多了,假的也像真的了。
她早该想到是谁的。除了他,谁有这样的心思,又有这样的能耐,让南北的江湖人在短短月余间,口径如此一致地唾骂一个故去的人?
酸、涩、怒、疑,搅得她喘不过气。肖紫衿......她认识的那个肖紫衿,纵有野心,却总说“做事要有底线,不可伤无辜”。当年他为护一个素不相识的卖花女郎,能攥着拳头跟镖局的人硬刚。怎么如今......为了一个茶局,为了那些虚名,连死去的人都要拉出来污蔑……连当年一起信奉的“底线”都抛得干干净净?
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她愠怒的脸上,一半浸在金光里,一半沉在窗棂的阴影里,明灭不定,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心绪。
她抬步穿过回廊,往那片喧闹的牡丹园走去。园丁在给晚开的姚黄、魏紫浇最后一遍水,几个仆妇聚在花架下说着闲话。
无论如何,今日她总要问个明白。
那些一起在月下练剑、在酒肆里谈江湖的日子,总不能是假的。她不信,也不敢信,紫衿真的能把那些底线,连同旧日情谊一起,都埋进这满园的繁花里。
廊下的风卷着牡丹花瓣掠过石阶,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像投石试探静水:“紫衿,关于相夷的那些流言,你近来听过吗?”
她多盼他皱眉斥一句“无稽之谈”,盼他眼底浮起真切的反感,盼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妄猜。
紫衿神色自如,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琐事“都是些风言风语罢了,江湖人嘛就爱编些故事取乐,你也不是不知。不过关于他的事,你总是格外紧张……”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说话间,他随手拈起腰间系着的白玉佩,那玉温润通透,原是当年相夷寻匠人合雕的一块“山河永固”。如今玉佩还在,可人心,却早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这细微的变化在他刻意的掩饰下,很难不被察觉。
黛紫宽袖遮掩住婉娩因为气急而攥着的纤纤素手,像是盛开在雪地上的红梅。“紫衿,晚亭已经查明始末,那些流言是你找人故意传出来的。是你让人一句句喂给茶馆说书先生,是你差人扮作行脚商往南北镖行递消息,你是要毁了相夷不成?”
“你是在怀疑我?”肖紫衿眉头蹙得紧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冤枉的无辜之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愤懑,“我重掌四顾门,桩桩件件求稳求妥,你何曾主动来问过一句?而李相夷流言一出,你倒急匆匆跑来兴师问罪。婉娩,你对他,到底还是旧情难忘。”他刻意加重了“满心真情”四字,试图将话题的焦点转移到婉娩对李相夷的旧情上。
“铁证如山就摆在我面前!”婉娩柳眉倒竖,袖摆被她挥得猎猎作响,“证词、银钱往来的账册,一笔笔写得清清楚楚,你让我如何视若无睹?我对相夷是念旧情,可这与你散播流言何干?这能成为你糟践他名声的借口?”
“不来议事,是因顾念你初掌四顾门,根基未稳。我是四顾门元老,若在场怕你掣肘,不足以树立威信。你去问问门里的人,上月江南分舵的粮账、本月西境镖师的饷银,哪一笔不是我对着油灯核到三更?库房里的暗器、药庐的伤药,哪一样不是我亲自清点?你怎会有如此小——”婉娩当是想到些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极轻的、失望的叹息。
“小人之心?”肖紫金接过未尽言语,自觉对号入座,随之怒目横眉“他创立四顾门,我重建四顾门,他是门主,我也是门主,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在你的心里,我始终不如他呢?”
他的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嫉妒。有对她的痴缠,有对李相夷的恨,更有被轻视多年的愤懑。
“你错了,我心系相夷,不是因他是四顾门门主,不是因他名声赫赫,只因为他是李相夷。仅此而已。”
“紫衿,我原以为你重掌四顾门,是为了还武林安宁。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把我当什么,又把四顾门当什么,你炫耀的战利品吗?”婉娩脖颈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着血色,可见气得狠了。
外间,穿堂风卷着枯叶呼呼作响,像谁在暗处低泣。她不再看他,猛地转身,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相撞,泠泠声里裹着未散的怒意,渐远渐轻,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
而肖紫衿则呆立原地,嫉妒和愤怒让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又像个濒临失控的疯子。“凭什么……凭什么……”他喃喃自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愤怒又不甘的话语,宣泄着他心中那如火山喷发般的情绪。
满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映着他失魂落魄的影子,竟生出几分荒诞的悲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