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舍
这一日终是来了。
出门前,下起了绵绵细雨,谢危站在台阶上伸出了一只手,雨丝的寒凉凿进了骨缝,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灰暗的天空笼罩着整个京城,眼前似是雾蒙蒙的一片,朔风裹挟着雨水而下,带着冬天独有的锋利。
谢危心底无端生出一股躁意。
一旁的剑书在他身后撑着伞,“先生,时辰到了。”
“走吧。”
谢危的府邸离勇毅候府一墙之隔,既不用轿子,也无需马车,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不一会儿,便到了。
谢危先去承庆堂见勇毅候燕牧,中间路过了庆余堂,府中的一草一木甚是陌生,似乎见不到二十年前的影子。
走廊旁有一棵高高的樱桃树,他的脚步,一步比一步重,一步比一步迟。
最终慢慢地掠过了它……
经过庆余堂时,几个少年聚在一起,在行行酒令,谢危见燕临心不在焉,频频回头。
“燕临,你在瞧什么呢?”
“轮到你了,快喝!”
谢危扫视一圈,果不其然并未看见宁二的身影。
还没有来吗?
……
直到冠礼正式开始时,姜侍郎府无一人赴宴。
11.勇者
“三加加冠,请大宾!”
男子行加冠之礼,需叩天地,祭宗庙,拜父母,再由主宾为其加冠取字。
谢危是主宾,穿着却同平日里一样,雪白的长袍外头罩了一件白鹤云纹的氅衣,在一众盛装出席的人里,格外显得超凡脱俗。
他道:“冠者,礼之始也。成人之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少者之礼行焉。故孝弟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
燕临长身跪于他身前,闻之大惊。
谢危面不改色将玉冠平放在燕临头顶,“垂首。”
他从侍者手中接过木簪,忽然听见侯府的护卫大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圣上有旨,勇毅侯府勾结逆党,意图叛乱,今以乱臣贼子论处!凡侯府之人统统捉拿,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再听“噌!”的一声,已是见了血。
谢危手掌紧紧地扣在燕临的肩上,手背上的青筋怒起,然而声音却是毫无波澜。
“世子毋惊,毋怒。”
“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乃匹夫见辱,不足为勇。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其志远也,方为天下大勇者。”
谢危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替少年簪好了冠。
12.血恨
沈琅生性多疑,向来忌惮勇毅候府,四年前,即位之初燕家应召离开了世代镇守的北境,回到了京城。
时日一长,沈琅就起了心思,欲收回燕牧手中的兵权。
而定国公萧远,且不说其对勇毅候府积怨已久,就是只论二十年前的事,两家说是仇敌,一点也不为过。
二者好比豺狼虎豹,全都紧紧盯着侯府,妄想将燕家分食殆尽。
沈琅抄家的旨意使萧远阔别二十年之久,再一次踏入勇毅候府。
重重的禁军将整个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任谁来都是插翅难飞。
勾结平南王逆党,挑唆军中哗变,这样的罪名无异于谋反。
萧远怕是等这一日等了很久。
燕临的冠礼终是被染成了血色,定国公屠了侯府近半数人。
人人皆知萧、燕两府势同水火,定国公大开杀戒的举动将自己的私心暴露的一览无余。
若非谢危这个简在帝心的太子少师在场,燕氏一族险些满门被灭。
剩下还活着的,均被收押进了不见天日的诏狱,等待圣上发落。
最终,燕临不仅没有等到他的心上人,而且亲眼目睹了沈萧两氏对勇毅侯府的绞杀。
从期望,到失望。
从失望,再到绝望。
短短一天,人就从云端跌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