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安静了十几年的小竹屋在今日变得格外热闹。
萧宋坐在石凳上看着小崽崽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俏皮话,这时站在一旁的雷无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慢吞吞走到萧宋面前,“若晏姐姐,对不起,我答应过你不把见过你的事告诉别人的,我食言了。”
萧宋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妨,这算不上食言,顶多算是个意外。”
雷无桀走近,萧宋才看到他脖子上还未消散的瘀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脖子上的伤……”
萧宋一转头就看见苏暮雨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心虚和众人吞吞吐吐的表情,心中顿时有所猜测,但语气却是极为肯定,“是苏昌河。”
雷无桀赶紧摆摆手,替他解释,“苏前辈当时走火入魔了,他不是故意的。”
萧羽看着这个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替施暴者说话的傻子,心下无奈,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傻小子。
灵动又鲜活,真诚又率真,如同一道强光,直直撞入他的心底。
这么的……让人心动。
屋内。
苏昌河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再一次重复着自己与萧宋的初见,他还记得见到萧宋第一眼时心中的波动,然后他还是爬床成功。
看着萧宋脸上只为他绽放的笑容,看着他们心意相通后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尽说一些没羞没臊的情话,看着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因为他而蒙上情欲的水雾,看着少女软软地朝他撒娇,她是那样鲜活明媚,肆意快活。
苏昌河晕晕乎乎的,准确说是脑子已经被糊住了,被迷成了智障。
这是一个甜甜的美梦,苏昌河放任自己沉溺在这场梦里,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苏昌河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阳光透过竹窗洒进来,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动了动手指,四肢还有些乏力,头脑却异常清明,是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
“婋婋!”苏昌河回想起他方才抱着的人,猛地坐起来,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檀香,激动得险些落下泪来。
这不是梦,是真的。
他的婋婋,还活着。
苏昌河再也按捺不住,掀开被子就往床下冲,他几步跑到门边,猛地将门“咚”地推开。
院中的阳光瞬间涌进来,刺得他眯了眯眼,下一秒,他的目光就牢牢锁定在院中的石凳上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正坐在那里与人说话。
即便他与她已经十二年未见,但他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即便只是背影。
苏昌河心脏狂跳,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就朝着那道身影飞掠而去,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
苏昌河运起轻功飞到萧宋面前,大家很有眼力见的全部退到厨房,然后小脑袋一个接一个由下到上依次探出来,就像一排偷瞄的小鹌鹑。
苏昌河稳稳落在萧宋面前,呼吸都带着颤抖。
可当他迎上萧宋的目光,原本火热的心像是被瞬间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的眼神里没有他期盼的惊喜,没有怒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潭死水,无爱无恨,亦无怨怼,陌生得让他心慌。
眼中的期待与热情瞬间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手足无措。
苏昌河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半天,才挤出沙哑的两个字:“婋婋……”
他这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爱了十几年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好像又远在天边。
十二年的沧海桑田,那种陌生感强有力地横亘在他们中间。
苏昌河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声音满是卑微与讨好,“婋婋,我们是吵架了,不是不爱了,对不对?”
苏昌河急切的解释,“萧宋,我们从来不是敌人!我是怨恨萧重景视我们为棋子,不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我怨恨萧氏皇族对暗河的控制,可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动摇过。”
“我也恨你,恨你不知道我的口是心非,更恨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那么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苏昌河嗓音轻颤带着些许哭腔,“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亲亲我,告诉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你萧宋,你从来没有亏欠我。你是镇国公主,是戍守边疆的骠骑大将军,在国家大事上,你有自己的责任;可是我知道,作为萧宋,作为我的若晏,你把所有的男女之爱都给了我,那个可以调动你名下任何势力的玉佩,你早就把自己的嫁妆给了我。”
说到此处,苏昌河笃定地说道,“萧宋,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萧宋的目光落在苏昌河泛红的眼眶上,那双眼眸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复杂的动容。
她沉默片刻,轻轻开口:“昌河,过去的事就让它留在过去吧,我们都该释怀了。”
萧宋轻叹,“你没有错,若是我,说不定会比你更过分。”
苏昌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释怀?!”
“七年的相知相伴,还有十二年的等待。”苏昌河情绪彻底失控,几欲癫狂,“欠债易偿,情债难还。萧宋,那你欠了我十二年的感情,你以为只用无剑城就能还清吗?我不准!”
他死死盯着萧宋,眼中满是痛苦地质问道,“再次相见,我拼命想让我们重新开始,可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以前你除了军务,心心念念全是我,可现在你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我了……”
苏昌河忽然扑通跪在萧宋面前,像信徒虔诚地跪在信仰的神明面前,又像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仰起头,眼泪自眼角滑落,笑得破碎又绝望,“萧宋,你是想要我的命是吗?”
“你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才能证明我到底有多爱你?罢了,我的命本就是你当初救的,现在我还给你。”
说罢,苏昌河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拿起随身的寸指剑,手腕翻转,锋利的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毫不犹豫地狠狠扎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与余地。
“苏昌河!/昌河!”
房间里,苏昌河平躺在萧宋的床上,慕雨墨给他包扎完伤口,便和苏暮雨带着孩子们一起离开,把空间留给萧宋和昏迷的苏昌河。
阳光散落进来,刚好落在苏昌河的脸上,褪去了平日的狠厉与癫狂,只余安宁与苍白。
萧宋坐在床边,目光从他紧蹙的眉头移到他下颌的胡茬,再落到他颈侧被自己手刀劈过的淡红印记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瘦了很多。
作者重遇之后感情的纠葛是很有必要的,萧宋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后悔二字于她而言太重了。在大家年少气盛的时候,这两个字打碎了她的自尊,也否定了她对苏昌河的情分。
作者真的是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刀子往哪扎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