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红绿灯路口,左拐就到家时,域城钒忍不住问道:“快好好交代吧,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开心?我也可以哄你的,你不用把自己陷入封闭的旋涡里好吗?”他语气温柔,神情满是担忧。
“就是…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但是域城钒你知道吗?我从小暖和她姐姐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还好,我遇到了最好的爸爸、奶奶,还有叔叔婶婶,虽然….但至少我是幸运的。”栎可沉默般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大大方方的讲完,这一次她没有哭。
域城钒看着她,那个倔强、自由向上的她又回来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诶小心!!”刹那间,栎可副驾驶的座位不知为何突然往后躺,吓得域城钒立马探过身,伸手朝栎可将要倒下的方向去接——还好接住了。不然这个座椅猛地倒向后方,距离又远,栎可脖子会受伤的。
栎可虽没被吓到,但也因事发突然没反应过来,心里弄得七上八下的:“啊!怎么了?”想起什么的域城钒,脸僵了片刻,眉头紧皱,他说:“王子珩我跟你没完!!”
就这样,两人离得很近,这个姿势格外的尴尬,要知道,男女之间对视不超过30秒会心跳失序,暧昧疯长——栎可的睫毛先乱了节奏,像被风吹拂的蝶翼,慌乱地想垂下眼,却被域城钒眼底的深潭吸住。他的呼吸带着的清幽的雪松味,轻轻拂过她的额角,两人鼻尖几乎要相触,空气里都漫着黏腻的热意。
栎可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变得浅促。而域城钒的目光从她慌乱的眼睫滑到她微张的唇瓣,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清冷褪去,漫开一层不易察觉的暗涌。
明明才十几秒,却像过了半个世纪,栎可终于撑不住,猛地偏过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怎么起来。”说着就要推开他,手腕却被域城钒轻轻攥住,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害羞了。”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扶住栎可坐稳,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将她的座椅调了回来。
恢复原位后,栎可忍不住追问道:“刚刚什么情况?”这下,轮到域城钒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王子珩特地改装的、用来调戏女人的小把戏吧?于是,他胡乱扯了一通,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最后只留下一句:“别踩你脚下粉色的脚印。”
车子抵达别墅门口,栎可下车朝域城钒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域城钒早已习惯这样的她,够无情的,看着她进门时,无意间瞥见别墅阁楼窗口有一双眼睛正望着他们——是栎铭恩。
栎铭恩给域城钒递去一种温和“我早就发现了”的挑衅眼神——没有过多复杂的情绪,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没有挥手,只是隔着一层玻璃窗,缓缓颔首,那眼神里藏着全然的信任与默许,像是在说“谢谢你照顾她”,又像是在笃定“你会护好她”。
域城钒微微挑眉,也朝阁楼的方向轻点了下头作为回应。他清楚栎铭恩对栎可的珍视,这份无声的示意,是家人般的托付,也是无需多言的认可。
等阁楼窗口的身影悄然隐去,域城钒才收回目光,走进车里,指尖摩挲着方向盘,眼底漫开一层柔色。栎可看似倔强独立,实际上她的内心很脆弱,还好她身后有这样一群人默默为她撑起底气,而他,也想成为那股底气里最坚实的一部分。引擎再次启动,车子缓缓驶离别墅门口。
海棠别墅。
在院子车库停好车的域城钒,正欲进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丁桦,他没有看丁桦,而是从他旁边走过,“还没走?”说着,一边作势要打开门,一边用手挡住炎炎烈日里的阳光,刺眼而充满生机。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紧不慢,处处透着沉稳的魅力。
“你一直知道我喜欢她,你甚至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丁桦先开了口,语气句句质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是。”域城钒停下开门的动作回应道,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波澜,同样让人看不出情绪。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随便玩玩吗?”丁桦的声音陡然拔高,“域城钒你究竟想干嘛!你还是我兄弟吗?栎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坚强,请别这样对她好吗?”丁桦心像是被狠狠地拽住,双手仿佛失去知觉,缓缓垂落下来,瞬间没了力气。
顷刻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域城钒冷笑一声,“你喜欢她,这么多年了你有过半点行动吗?哪怕只是告诉她,你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在你眼里我就是随便玩玩,丁桦,别忘了,心里有她的人不止你一个。”
话音未落,丁桦找回了力气,大手一挥,一拳狠狠的砸在域城钒脸上,“你有没有良心!因为你,因为你可怜的自尊,因为要顾及你的感受,自从你家发生那件事后,我和王子跟她早就断了联系。”
“什么?”域城钒脑子突然空白起来,什么叫断了联系?他瘫坐在门旁边。丁桦继续说道:“我们不忍心看到你为难,我们跟她的关系,就像你和她一样,断联了整整七年,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接着,丁桦也瘫坐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说:“这次我认输,至少我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我发现你对她不好,迟早有一天我会追回她。”域城钒没说话,只是一昧的坐在地上,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正午的阳光烈得晃眼,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车库前的石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浮着燥热的尘埃,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凝滞的火药味。域城钒瘫坐在冰凉的石砖上,后背抵着门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的纹路,丁桦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混沌的脑子里。
断联了七年?
他一直以为,当年自己刻意避开栎可,是他不愿面对那个虚妄的事实,却从没想过,这背后居然是一段无实际证据的乱冤枉、乱指责。那些年与她断联的日子,她该怎么想啊。他以为她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不会在乎他们这些假仁假义的朋友。
可原来,丁桦、王子珩,都在这场名为“顾及自己”的沉默里,硬生生断了七年的牵连。
“我以为……”域城钒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把话说完整,“我以为只是我个人的选择我没想到你们也…”
丁桦偏过头,眼底泛红,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那点可怜的骄傲,从来都只用来武装自己。当年你妈出事后,所以证据的指向栎可伤害了你妈,你那样的难过,我们怕你看到我们和栎可走得近会难受,怕戳到你的痛处,只能一步步疏远她。”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栎可那么敏感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我们的刻意?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问,只是默默配合着,后来去了国外,更是断了所有消息,你说那时的我们怎么那么幼稚啊….”
域城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慌。他想起重逢时栎可的淡然,自己还那样对她。想起她提起小时候时眼底的怅然,想起她看似倔强下的柔软——原来那些他以为的“疏远”,全是旁人小心翼翼的成全,而他却被自己的自尊蒙住了眼,错过了她七年。
“她可能从未怪过你,最初从我们这里知道这件事情时,她心里更多的是无奈。”丁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高考结束后我们都太荒谬了,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以为沉默是好,却没想到,一个沉默就是七年。”
域城钒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冰凉,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热与悔意。原来他所以为的“重新开始”,从来都不是一张白纸,而是铺着七年无人言说的遗憾与默契。
丁桦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指尖抹了把脸上的汗,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我言尽于此。域城钒,别再让那所谓的自尊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他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男人,转身走进了刺眼的阳光里,背影决绝,再没回头。
门前只剩下域城钒一个人,正午的太阳直直地晒在他身上,烤得皮肤发烫。他维持着瘫坐的姿势,直到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石砖上晕开一小点湿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王子珩发来的消息:“有意思,把我钥匙顺走了吧。别忘了我车上有陷阱,小心玩脱了啊。”
域城钒盯着屏幕,指尖迟迟没有落下。他想起车里栎可泛红的耳尖,想起她慌乱的眼神,想起她提起家人时眼底的暖意——原来他想要守护的底气,早已在七年的沉默里,悄悄生根发芽。
他缓缓站起身,抬手推开了家门。客厅里拉着遮光帘,漫进一丝柔和的光线,驱散了外头的燥热。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头的滚烫。
那些尘封的过往,会就这样毁了他们的七年。他想慢慢来,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填补这七年的空白,让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所谓自尊与无理的判断,松开她的手。
窗外的海棠花在烈日下微微蔫着,却依旧透着清甜的香气。域城钒拿起手机,给王子珩回了一条消息:“你车送维修了,明天自己去取。”
王子珩在家气得直跺脚,“我车没坏,不就是改了一下吗?你这样干可不道德啊城钒?!”
发送成功后,他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栎可的模样,还有丁桦那句“别再让自尊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他不会了。
栎可进入到家里面后,看到客厅没人,厨房偶尔传来声响,她尽量把脚步放轻,三步两步的走上楼去,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被一个像一堵墙似的人挡住了。
“咳咳..”栎可假装咳嗽,接着抬头看向她那188的哥哥,露出笑容,“哥哥,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啊,”
栎铭恩简直要被这个妹妹气笑了,“答答,虽然你也不小了,但没必要夜不归宿吧,”眼神仿佛要吃人,有种怎么也哄不好的架势,栎可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心里边确实挺不好意思的。
“哥哥我错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没去嘉嘉那里,我昨晚在域城钒家睡的。”说到最后一句时栎可有些心虚了,说得特别的小声。
这下,整个楼道出奇的安静,栎铭恩假装没听清楚,又整那死出,“你刚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无奈之下,栎可耐不住性子,加大了音量,“我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在域城钒家睡了一宿,不过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栎可有些急了,生怕哥哥多想。
“好。”栎铭恩转身,把自己当成房间的主人似的,打开栎可房间的门,“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城钒是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我自然不会多想。”紧接着,他在栎可卧室小沙发上坐下。
栎可走进去关上门,恢复平时的平静,放下包后,往旁边的衣帽间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做出请的动作,“你知道,那挺好啊,我刚好不用动嘴,还不出去。”
下午两点,栎可来到律所,碰到在茶水间泡咖啡的小袁,便喊他来一趟办公室。
“栎大律师,怎么了,找我有事啊?”小袁走进栎可办公室,开玩笑般的同栎可说话,因为她知道相处这么久栎可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同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样样都好。
栎可刚好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神情严肃,“两姐妹拐卖案恐怕没那么简单,她们的父亲洪建昌在她们被拐的期间突然就还清了债务,小暖被拐时间为2013年,那个时候没太普及银行卡汇款,特别是农村,所以没有任何交易流水。但是她姐姐是后两年被拐,洪文昌银行卡有一笔6万块钱的汇款记录。据我所知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小摊贩吧。”
突然,小袁睁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他与栎可对视瞬间立马秒懂,“你是说…”他气得有些激动过头了,满脑子都是对这种人渣父亲的厌恶。
栎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一脸严肃,她说:“现在证据不足,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审判别人,这是我今早得到的资料,不全,小袁我需要你的帮助。”
栎可将资料推到小袁面前,指尖点在“6万元汇款记录”那一行:“这笔钱的汇款方信息被隐去了,银行那边只查到是异地柜台现金存入,没有留下身份证复印件。我需要你去查2015年洪建昌户籍所在地周边的银行网点,调取当年当年存取款登记本和监控——虽然过了这么久,但城镇地区的网点监控保存可能有特殊规定,试试总比放弃好。”
小袁接过资料,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咬牙道:“这父亲真是混蛋,说不定是他自己卖了女儿!我这就去跑银行,就算翻遍所有旧档案也得把汇款人揪出来!”
“等一下。”栎可叫住他,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小暖姐妹被拐后,洪建昌突然还清了10多万的赌债,除了这笔6万,剩下的钱来源也得查,我怀疑剩下的钱可能就是转卖小暖挣的第一笔。另外,去走访一下周边的邻居,问问2013到2015年期间,有没有陌生人频繁找过洪建昌,或者他有没有突然去过什么外地。”她顿了顿,眼神冷了几分,“记住,问话时别打草惊蛇,就以‘了解姐妹俩童年情况’为借口,避免让洪建昌察觉到我们在查他。”
小袁重重点头,转身正要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栎可抬头,看见域城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袋,神情自然:“路过律所,给你带了点吃的。”
小袁识趣地挑眉,冲栎可挤了挤眼睛,低声说了句“这该不会是给你资料的恩人吧,你们忙,我先去走了。”说完便快步退出了办公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栎可看着桌上的保温袋,嘴不自觉的笑了,突然想起两个小时前在车里的尴尬,刻意板起脸:“你怎么来了?”
域城钒走到办公桌前,将保温袋打开,里面是小龙虾、辣椒炒肉和一碗排骨汤:“知道你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律所的午饭没营养,我不放心。”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资料,瞥见“洪建昌”的名字,眉头微蹙,“这么快收到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栎可没说话,任由域城钒给她盛饭,看到他拿起勺准备要投喂她时,反应过来立马抢过表示自己可以吃。域城钒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笑了。
“别笑。”栎可皱眉,拿起碗筷开始吃饭,其实她心里有些诧异,他记得她的饮食偏好,什么时候的事。
“接下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随时随地为你服务。”域城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带着关切,没有丝毫越界的探究。
栎可如实说道:“没有。”依旧显得冷淡。域城钒也不恼,全程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着栎可吃饭。栎可见阻止不了只好作罢。
刚吃完饭后,两人收拾的间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小袁发来的微信:“栎可!我朋友刚好在银行那边上班,他跟他们经理交代过了,银行愿意帮助我们。那边现在已经查到了!2015年那笔6万,汇款人登记的名字是‘李明远’,这个名字你可能会很陌生,这就对了,李明远有个亲哥哥叫李明志,刚好是洪小霜被拐去的那户人家,这分明就是一伙的,还有这签名笔迹和洪建昌之前在银行的签字有点像!”
栎可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东西,域城钒自觉的接下继续收拾,栎可立刻回复:“把登记本照片发我,再去查‘李明远’这个名字对应的身份信息,他跟李明志的关系要有实证,看看他现在在哪。”
放下手机,她抬头对上域城钒的目光,对方眼中只有她,“是谁的女朋友认真工作的样子这么美啊?哇~原来是我的。”
栎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眼底的真诚几乎要将人融化。她沉默了几秒,轻轻说了句“你差不多行了”,声音细若蚊蚋,却足够清晰地传入域城钒耳中。
域城钒的嘴角瞬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暖意蔓延。
“域城钒,你那么大的公司不忙吗?”栎可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满是无奈。
“有木楠。”域城钒立马回复道,突然想起什么,他笑了,“况且我现在的主线任务,是哄女朋友开心,木晚女士现在就恨不得我不去上班,希望我早日领女朋友回家。”此时的域城钒身穿深灰色西装,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西装的纽扣,动作细致而优雅。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领,与他小麦色的肌肤相映衬,更显性感。他微微歪着头,一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影响他那精致而帅气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是漫不经心,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他。很难想象,竟如此不要脸皮到这种地步。
甜言蜜语中带着些许忧伤,栎可面色一怔,瞬间又释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你今天怎么了?”
域城钒,神色一愣,很快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搪塞道:“没事啊,我就是突然很想见你,过来看看。”
见他还不说实话,栎可也只能作罢,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栎可神色微动,“域城钒,你..晚上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带你去见个人。”
“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