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与晓星尘就盯着那张大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晓星尘犹豫再三的开口，＂嗯……床给妳睡吧，我去睡椅子就可以了。＂

　　＂不用，睡哪不都一样。＂

　　＂听说前天妳跑去椅子上睡，是我设想不周，椅子喀骨头，今天妳去睡床上吧，我没关系的。＂

　　一听，薛洋立刻抢下霜华一把丢到床上，＂床你睡，这是用你的钱订的。＂

　　＂可是妳是女……＂

　　＂晓星尘，你这怜香惜是搞错对象了吧，我可是薛洋啊。＂薛洋阻断晓星尘的话，这同时点燃薛洋心中积存已久的抑郁。

　　从再次遇见开始，晓星尘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把她当自己人一样照顾，她觉得像她这种阴沟老鼠一般的人是不需要被善待的，晓星尘每次的关心都会让她浑身难受。

　　薛洋瞪视对方半晌又别开眼，曾几何时她居然会无法直视晓星尘，只要看着晓星尘那真挚诚实的双眼她就觉得胸闷还莫名心虚，也是，毕竟晓星尘以前被她害瞎了，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

　　看薛洋倔强的侧脸，晓星尘皱起眉头的握住薛洋的双肩，＂是薛洋又怎么了？妳不是那么客气的人不是吗。＂

　　＂……＂薛洋抿起下唇，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个会跟人客气的人，但她再也无法索取晓星尘的任何事物，她欠他太多了。

　　更何况，曾经她也不服输，紧揪着晓星尘不放，然而，结果就是这一切不过是徒劳，一无所有的人最后也只会事一无所有。

　　＂薛洋，看着我，妳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吗？＂晓星尘觉得薛洋现在的态度很奇怪，一点都没有她平时跋扈任性得小脾气，可是光从薛洋的表情又无法解读出她的想法，薛洋将一切都藏得太深。

　　＂……我现在不想跟你谈。＂

　　＂看着我！＂晓星尘更加用力箝着薛洋的肩膀，不让她逃避，惹怒薛洋也没关系，就是要让薛洋正视他。

　　＂……＂一再的逼迫让薛洋更是烦躁，她重新看向晓星尘，表情是满满的讥讽，＂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的事你凭什么管？还是明月清风以救世为己任所以必须看紧我这种人渣？还要陪我去赎罪？那还真是牺牲自我，跟我相处很恶心不是吗？＂

　　这些话堵得晓星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确实没有资格去插手薛洋所有的事，薛洋也没义务一定要配合他，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私心，不想要将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薛洋放开，可最后的那句话，晓星尘哑口无言，就像在封棺墓穴中薛洋的质问一样，不管这之中是不是有误会，那就是他曾经对薛洋说过的话，无法抵赖。

　　晓星尘就这样望着薛洋漾着怒意的双眸无语，良久，晓星尘神情疲惫的松了双手的力道，＂对不起。＂一句话可以很简单却很伤人，是他的话狠狠刺伤了薛洋。

　　这句道歉更是触怒薛洋，她揪住晓星尘的领子往自己方向扯，＂你为什么要道歉？干嘛要道歉？＂不提常家，欺晓星尘眼盲滥杀无辜的是她，诱骗晓星尘杀了挚友的也是她，杀了无辜的阿箐的还是她，最后屠了整个义城的更是她，凭什么是晓星尘道歉？这根本没道理。

　　明明有所亏欠的人是她呀。

　　晓星尘明白薛洋的意思，他确实曾经恨过薛洋，但更恨无能为力的自己，薛洋说的对，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他，谈何救世？若当时他心性能更坚强，又怎么可能会落到这般田地，而且既然子琛跟阿箐都能放下对薛洋的仇恨，那他为什么不行？

　　更何况杀人无数的薛洋已经死去，再去纠结过去根本毫无意义。

　　现在他只对那句伤害了薛洋的话感到后悔。

　　＂过去所犯下的罪过，今后再一一赎清就好。＂晓星尘深深望着薛洋复杂的神色，从这几日薛洋不经意的习惯中，晓星尘就可以知道义城那任性却贴心的少年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当年他那句话无疑就是杀了那少年的凶器，这让他后悔莫及，＂而这句话是我的错，薛洋，对不起，妳一点都不恶心。＂

　　他不是圣人，他对心悦的人同样怀有私心，现在只要薛洋能一直在他身边，未来的事可以慢慢来。

　　薛洋表情虽然仍是僵硬，但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晓星尘你……＂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嘴唇张了又闭。

　　＂嗯。＂

　　他们脸靠得极近，晓星尘看着薛洋不安颤动的瞳孔与微微发红的眼眶觉得心疼不已，让他只想捧着薛洋的双颊细细吻去她眼边全部的负面情绪。

　　薛洋心乱如麻，对此现状毫无所觉，她纠结于她不知道晓星尘这些话，是不是表示其实他并不厌恶她的意思吗？

　　于是他们又靠得更近，双双静默的凝视彼此。

　　在晓星尘几乎要付诸行动时，房门传来了敲门声。

　　＂客官，浴桶送来了！＂

　　如惊雷一般震得两人立刻倒退一步，晓星尘看薛洋又别开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店小二出现的时机，再晚一点，他或许已经吻上薛洋，如此一来薛洋怕是连见都不愿见到他了。

　　见气氛尴尬起来，晓星尘只能讷讷开口，＂……我去开门。＂

　　疑惑自己并未叫浴桶的晓星尘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阿箐吩咐的，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就突发奇想的帮忙喊，毕竟晓星尘本身喜洁，根本不可能忘记沐浴清洗这件事。

　　待店小二连热水都打好，晓星尘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浴桶又看像还站在原地的薛洋，愣了半晌才红着脸随意拿起换洗衣物离开，＂我去子琛那，妳就在这里洗吧。＂

　　直到听到关门声薛洋才垮下肩膀，有些心有余悸的盯着门板，她觉得晓星尘越来越难相处了，尤其是他的眼神，以前就知道晓星尘脾气好眉目之间尽是温和，但现在却好像还藏了别的情感，只要一被晓星尘看着她总会不知所措，一回神已经被晓星尘牵着鼻子走了。

　　薛洋皱了皱眉头，为了一张床纠结到底算什么，还一不小心就跟晓星尘说了太多不必要的话，甚至搞不懂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晓星尘的想法，薛洋觉得自己实在窝囊。

　　左思右想，最后只余一声轻叹。

　　另一边宋岚冷脸的看着逃难似跑来敲他房门的晓星尘。

　　＂子琛抱歉，让我在这里沐浴吧。＂晓星尘也不愿来打扰友人，但现下情况却是不得不如此。

　　提到洗澡宋岚马上理解状况，自然不会拒绝，就点点头让晓星尘去招店小二。

　　在送热水的途中，注意到晓星尘心情不太好，宋岚自觉多少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好，就在晓星尘手上写道，＂你跟薛洋怎么了？＂

　　会牵动晓星尘情绪的，除了薛洋不做第二人想。

　　＂没什么，只是……阿洋她果然很讨厌我。＂晓星尘自嘲的扯了唇角，就连阿洋这种比较亲腻的称呼都只敢私下喊，＂不过被讨厌也是正常，毕竟我本来就是她讨厌的类型，还对她说了她真恶心这种话。＂

　　宋岚惊讶的睁大眼，继续写道，＂你怎么会觉得薛洋讨厌你？＂薛洋自晓星尘死后一连串的反应，谁都能看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子琛你也看到了，她看到我总板着脸，况且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勉强她做她不愿意的事，这也难免……＂说着晓星尘又叹了口气。

　　这几日下来确实是如此，所以宋岚也不知道该怎么让晓星尘相信薛洋其实很喜欢他这件事。

　　见宋岚没有继续写，晓星尘感谢的微笑，＂谢谢你肯听我说，不过没事的，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宋岚心想，反正来日方长，总有时间慢慢让晓星尘跟薛洋互相理解，宋岚也就没继续表示什么，拍了拍晓星尘的肩膀。

　　这时热水也已经准备好了，宋岚也不打扰晓星尘，只是回到床上拭剑，晓星尘在检视衣物的时候却发现少了样东西，＂唉，刚才走得急，发带却忘记拿了，我回去拿。＂

　　深知友人的洁癖，晓星尘自然不会跟宋岚借，下意识就选择回去拿。

　　见状，宋岚立刻站了起来想阻止，但晓星尘已经离开房间，当然他跑出去把人追来也是可以，不过宋岚想了想，还是打消念头的坐回去，或许能看到更有趣的画面吧。

　走回去的晓星尘什么也没想，以至于现在的状况让他大脑完全罢工。

　　走入厢房去翻找发带，好不容易找到后一抬头，惊得晓星尘像被定身了一般无法动弹。

　　那是一大片白皙晶莹得像会发光的裸背，薛洋一头乌黑的长发正高高盘起，露出细直的脖子一直到纤长的双腿，无一不是肌理线条优美又不失少女的柔软，肌肤白净得无一丝瑕疵，一切都美好得恍若幻梦。

　　一直到薛洋要踏入浴桶晓星尘才回过神来，连忙摀着眼睛后退，却不慎撞到椅凳发出声响，薛洋随手抓起挂在屏风上的外罩遮住身驱，凶狠的回头，看到是晓星尘也呆住。

　　薛洋就这样与羞红整张脸得晓星尘愣愣面对面，半晌才惊醒，＂你还不快滚！＂

　　听薛洋怒斥，晓星尘这才想起现在的处境，连忙快步离开，不忘将门紧紧带上，＂对、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一会，薛洋才双腿虚软的靠着浴桶支撑身体，脑子一片混乱，她有看到晓星尘手上的发带，当然不会认为晓星尘是故意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明月清风的道长，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都没看到？

　　自从晓星尘出现后发生了太多巧合，任何让她不知所措的事都跟晓星尘有关，薛洋咬着下唇，她又想起那天魏无羡跟她说过的话，如果是真的的话，那还真是自作自

　　仍在清理剑柄的宋岚敏锐听闻到杂乱的脚步声，心里揶揄的偷笑，果然他猜测的事还是发生了。

　　看见晓星尘顶着大红脸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宋岚好心的没有多问，晓星尘显然也不想再提此事，方才那画面实在太过冲击，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但只要意识到那是薛洋，他就怎么也无法平缓心情。

　　不过他有发现到薛洋那时情急之下拿来遮蔽身体的外罩，那正是当时在聂家他给薛洋披上的道袍，没想到薛洋还留着。

　　这是代表其实她并没有这么厌恶自己吗？

　　余光瞅了晓星尘一眼，发现对方嘴角不明显的上扬，宋岚暗地摇了摇头。

为不久前发生了这一出，以至于已经梳洗好得晓星尘还赖在宋岚的房间不肯走，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薛洋。

　　虽然不需要睡眠，但夜已深，除非逼不得已不然宋岚一点也不习惯自己的房间有另外一人，于是拍了晓星尘的肩膀，示意他该回去睡觉了。

　　好友都赶人了，晓星尘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回房间，发现房内还点着一盏灯，难道薛洋还没睡？

　　这样想着边开门，才看到薛洋已经躺在床上休息，门被开启的同时薛洋就注意到了，也没睁开眼，面色平淡指了指床的内侧，＂你睡里面。＂

　　略过之前的争论，薛洋这是妥协的意思。

　　＂嗯。＂晓星尘轻声应答，解下外衫，正要越过薛洋爬进去床的内侧时注意到隔在中间的厚棉被。

　　感受到晓星尘疑惑的目光，薛洋不自然的撇嘴，＂一人睡一半啊。＂

　　晓星尘当下就笑出声，＂好，我知道了。＂

　　薛洋有些憋屈的低哼，晓星尘肯定觉得她非常幼稚。

　　她则觉得自己矫情得过分，明明以前连澡都一起洗过，现在居然只是同床就拿块棉被隔离，她明明不是会拘泥于性别的人，所以她对金光瑶从来都毫不设防，但面对的人换成了晓星尘就好像哪里都不对劲，连手指碰到都像触电一样，让她只想避开。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整个床面非常大，即使中间隔了一条厚被子空间还是绰绰有余。

　　薛洋自己没发现，只要在晓星尘身边她就会睡得格外安心，没多久就发出平静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可晓星尘躺在上面却觉得，心就像这还留有余地的空间一样空旷，明知道薛洋就在自己的身旁，翻过身却看不到她的脸，不知所以的惆怅让晓星尘半点睡意也无，沉默的看着那团白色棉被良久。

　　没在身边时都没感觉，拥抱过几次，居然像是已经习惯了数年一样，才一次看不见就空虚得厉害。

　　晓星尘觉得自己真是贪得无厌，想看看薛洋寝颜的想念不断叫嚣，明明之前才跟子琛说只要她在身边就很满足。

　　突然一只手映入眼帘打断了晓星尘的思虑，那是薛洋翻了身，手直接拍在棉被上，细嫩的手在月光照映下看起来竟透着一股透明虚幻，带着蛊惑的魔力，吸引晓星尘全数的心神，于是晓星尘在心里不断叨念，只掀开一点只是看看薛洋的脸就好，然后轻轻的拨开棉被最上方，露出一张睡得肆意的小脸。

　　晓星尘就这样望着对方无声的叹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眼盲，现在才会觉得怎么样都看不够，不一会就看薛洋拍在棉被的手改而抓紧，接着整个人趴上去，被子就被薛洋抱进怀里，脸颊还磨蹭了几下，像个小动物似的，晓星尘嘴角不自主的上扬。

　　或许是感觉到被人紧盯着，薛洋皱眉的翻身背对晓星尘，手却没放开被当隔板的棉被，拉扯间就成了覆盖在薛洋身上的第二件被子，完全失去最初的功用。

　　这下好了，晓星尘不需要再去纠结自己可能无法看着薛洋入梦这个问题，随后又担心起薛洋这样会不会太热。

　　然而盖着两层被子的薛洋根本不需要晓星尘担心，自己已经一脚把被子通通踢到床下，此刻正蜷缩成一团。

　　薛洋一连串的动作都让晓星尘看得乐不可支，更是惋惜以前眼盲，错过了太多，晓星尘淡淡一笑，过往没经历过的，以后再慢慢补全就好。

　　但薛洋现在都没被子盖也不妥，仍是有可能会着凉，绕过薛洋捡棉被也不可能，晓星尘不由得失笑，薛洋果然是个不论何时都无法省心的人，他起身拿起覆盖自己的那一条棉被尽量将动作放轻就往薛洋身上盖。

　晓星尘动作放得极轻，没想到还是惊动到薛洋，在碰到肩膀前薛洋就转过身睁开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晓星尘。

　这变故让晓星尘浑身僵硬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就怕再产生误会。

　＂唔？＂薛洋又眨眼了几下，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主动靠近晓星尘，"道长晚安……"

　几乎在薛洋重新闭上眼的同时就发出平缓的呼吸，晓星尘怔然的一顿。

　　这是又睡着了？

　　看薛洋贴在自己身旁熟睡，原本想将整件棉被都让给薛洋的晓星尘又躺回去，这次薛洋完全陷入熟睡，晓星尘拉着棉被罩住两人后勾住薛洋的腰侧将人往自己又拉近一些，让薛洋身上淡淡的糖味充斥鼻间，心胸才真正感到充实。

　　晓星尘再次无声叹息，想要拥抱心悦之人居然只能在深夜时分对方熟睡的时候才能达成，曾几何时他也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了。

　　很多事情，当已经发生了一次两次，第三次就不会惊慌了。

　　于是薛洋醒来再次发现自己窝在晓星尘怀里时只是面无表情的抿唇，虽然自己心脏也跳得很快，薛洋还是镇定的坐起身，环顾四周就是不看遇言又止的晓星尘，当看到地上两团棉被时薛洋就懂了。

　　很好，又是自己做死，这次把棉被踢到地上了。

　　＂薛洋？＂晓星尘无法从薛洋的表情解读出情绪，担忧她又生气一整个上午不说话。

　　＂哼。＂懊恼的搔头，薛洋愣是不明白怎么不管自己怎么避，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想不通就懒得想，薛洋立刻站起就要往床下跳去，却没料到更操蛋的事还在后头。

　　也不知道晚上两人是怎么睡的，腰带垂下来的部分居然纠结在一起，随着薛洋远离的动作一扯，只稍微让晓星尘往前，薛洋自己则是被拉得往后倾倒，面对面的摔回晓星尘怀中。

　　这一扯也扯松了腰带，薛洋两侧衣领松垮垂置手臂上的衣衫大开，晓星尘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幽深的细缝，于是晓星尘愣住不敢再有动作，薛洋也同样意识到，连忙拉拢衣领后急着解开纠缠在一起的腰布。

　　＂我来吧。＂看薛洋急得就要拿小刀割开腰带，晓星尘从薛洋手中接过打成结的部分，稳住心神的解开纠缠成一团的腰布，天知道薛洋温暖的气息轻轻拍打在自己身上时他有多紧张。

　　好不容易解开这个死结，薛洋就急不可耐的想要跳离，她不知道晓星尘此刻的心情，但她知道她现在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每次跟晓星尘靠得这么近都让她心跳无法控制的加快，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不讨厌晓星尘，怎么每次接触都总是想逃？

　　薛洋的反应太快，才刚解开就抬头欲离开，但晓星尘还没退离，他们两人都忘记彼此身驱正靠在一起。

　　于是薛洋一抬头，就直直撞上头还低垂着的晓星尘，柔软的触感让两人大脑顺间停止运作。

　唇与唇轻轻的贴在一起。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