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的夜晚,星光大道亮如白昼,粉丝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夜空。红毯尽头,空泽身着顶级品牌高定西装,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地接受着镁光灯的洗礼和主持人的溢美之词。他是今晚当之无愧的焦点,新晋“影帝”,实力派与流量的完美结合体,背后是盘根错节的资本力量力捧。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镜头捕捉,放大,成为明日娱乐头条的素材。对他而言,这样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如同呼吸般自然。
与此同时,在远离主会场的某个拥挤不堪的次要入口处,初云正费力地从一辆破旧的共享出租车上挤下来。他穿着向造型师朋友借来的、略显不合身的西装,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生怕弄脏了裤脚。他是跟着剧组来蹭红毯的,在一部大热电影里,他饰演了一个只有几句台词、出场不到三分钟的小配角。能踏上红毯的边缘,对他这样挣扎在温饱线的“糊咖”(指不红的艺人)来说,已是难得的机会。
镁光灯的余晖偶尔会扫到他这边,但很快便移开,追逐着更耀眼的名字。初云并不在意,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一些。就在他望向红毯中心时,目光恰好与正在挥手致意的空泽有了一瞬的交汇。距离太远,他看不清空泽的眼神,只觉得那身影在璀璨灯光下,如同遥不可及的星辰。而空泽,即使看到了这个方向,视线也早已越过初云,投向更远处支持他的粉丝团,那个穿着寒酸、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子,并未在他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象。
这就是初云和空泽的世界。一个高悬于娱乐圈金字塔顶端,享受着掌声、荣誉和资本加持;一个匍匐在塔基,为一个小小的角色、一次露脸的机会而拼尽全力。他们共同存在于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却仿佛生活在平行的时空。
初云租住在北京五环外的一个老旧小区里,房间狭小逼仄,墙上贴满了各种剧本片段和角色分析。他是科班出身,有演技,有抱负,但在这个看重背景、资源和运气的圈子里,他这样的人太多了。他每天奔波于各个剧组试镜,饰演着龙套、背景板,收入极不稳定,常常需要靠兼职才能维持生活。但他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火,相信只要坚持,总有一天能遇到属于自己的机会。他看过空泽所有的电影,甚至研究过他的表演方法,内心对其精湛的演技抱有敬佩,也对其拥有的资源感到些许羡慕,但更多的是将其视为一个奋斗的目标。
而空泽,住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顶级公寓,出行有保姆车,身边围绕着经纪人、助理、保镖。他的日程排满了大制作电影、高端代言、时尚活动。他所接触的,是导演、制片人、资本大佬。他的每一个决策,都牵扯着巨大的利益。演技是他登顶的阶梯,但能稳坐顶峰,靠的则是背后强大的资本运作和人脉网络。他或许早已忘记了自己初出茅庐时的艰辛,或者说,那段记忆已被成功的光环所掩盖。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源于一个名为《浮城》的电影项目。这是一部投资巨大、备受瞩目的大制作,空泽是内定的男主角。而初云,经过层层筛选和近乎绝望的等待,竟然意外地拿到了一个颇具分量的男四号角色——一个出身底层、充满理想主义色彩、最终成为悲剧牺牲品的年轻记者。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人物弧光完整,有极大的表演空间,对于初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欣喜若狂,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研究剧本,揣摩角色,甚至去报社体验生活。他深知,这可能是他职业生涯最重要的转折点。
《浮城》开机后,初云兢兢业业,他的表演甚至得到了导演的私下称赞。然而,他很快发现,这个剧组的气氛并不简单。空泽作为绝对的主角和票房保障,拥有极大的话语权。而他背后的资本方“星耀传媒”,也深度介入项目,不仅安排自家艺人进组,还对剧本、拍摄甚至后期剪辑提出各种要求,核心目的就是最大化空泽的角色光环和商业价值。
矛盾悄然滋生。初云饰演的记者角色,在剧本中有一段关键的调查戏份,触及了故事核心的黑暗面,某种程度上会映射和质疑空泽所饰演的“成功企业家”角色的某些行为。这段戏,成为了风暴眼。
空泽的团队和资本方认为,这段戏份会削弱男主角的“伟光正”形象,影响观众好感度,要求导演大幅删改,将初云角色的高光时刻转移给空泽。而初云和少数坚持艺术创作的团队成员则认为,这段戏是人物立住的关键,是剧本逻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删改会让人物动机变得可笑,严重损害影片的艺术完整性。
初云第一次鼓起勇气,在剧组会议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虽然语气谦卑,但态度坚定。他引用剧本细节,阐述角色逻辑,眼神中闪烁着对作品的珍视。空泽当时也在场,他瞥了一眼这个敢于提出异议的年轻演员,眼神淡漠,并未多言。在他眼中,初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其意见根本不值得关注。艺术的完整性与资本的利益、他个人形象的维护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他默认了团队和资本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