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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世人瑾以花落拾

(二)

花谂像一股着了火的风,刮过浮花国那些精致得脆弱的街道。他跑过的地方,能量都跟着抽风。路边的“絮语花”本来在悄悄传闲话,被他一冲,突然开始用敲破锣的腔调骂街;一丛丛“光影蕨”本来跟着祀祁的鲸歌一明一暗,打拍子似的,现在像抽了筋,乱闪起来,投出些鬼画符似的影子。

“闷死了!全是祀祁那套棺材板儿的味儿!”花谂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想。绿眼珠子像探照灯,扫视着,寻找那外来波动最臭……不,最浓的地方。祀祁说什么“圈”,他偏不信这个邪!

花谂最终停在了浮花国最边缘的“碎梦回廊”。这里像是世界的垃圾场,堆满了世界之蕊脱落下来的、早已失去色彩和生机的巨大花瓣和枯败藤蔓,形成一个巨大、杂乱、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迷宫。这里的空间结构最脆弱,能量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是浮花国记录里偶尔能接收到“外面杂音”的地方。那些半透明的古老花瓣,如同巨兽的残骸,歪斜地插在混沌中,上面布满了裂纹。

“就是这儿了,最适合偷听‘外面’的地方!”花谂咧开嘴,从他那件花里胡哨的外套里掏出他那把宝贝——用彩虹色能量结晶、金属碎片和坚韧藤蔓胡乱缠成的“谐波共振器”,样子丑得像一堆破烂,但却是他捣鼓出来的得意之作。

他找了块相对完整的平台坐下,开始“弹奏”。这一次,他指下流淌出的不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一种低沉、古怪、仿佛能撬动空间基石的嗡鸣。这声音不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与回廊里混乱的能量场耦合,引发剧烈的共振。整个碎梦回廊开始颤抖,那些古老的化石花瓣表面,浮现出如同濒死病人心电图般的紊乱纹路。

嗡鸣声越来越尖锐,花谂将全部精神集中,试图强行撬开一道缝隙。突然,最大的一片古老花瓣上,景象开始扭曲、闪烁,最终稳定下来——呈现出的,却并非预期的“上面”的景象,而是浮花国自身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血淋淋的过去!

画面中,世界之蕊远比现在宏伟磅礴,能量汹涌如怒海。有两个身影屹立于蕊心,轮廓与祀祁和花谂惊人地相似,但气息更为古老、强大,却也更加……绝望。他们似乎在合力引导一次空前剧烈的“天赐”潮汐,但能量突然失控,如同脱缰的疯马。那个气质更跳脱、更接近花谂的身影,试图用更激进、更猛烈的方式力挽狂澜,却被反噬的能量瞬间吞噬、湮灭!另一个身影(更像祀祁)发出无声的哀嚎,扑过去试图挽救,却只引发了连锁反应,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撕裂了浮花国的根基,万物凋零,哀鸿遍野……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只留下花瓣中央一道深可见骨、至今仍在微微渗着能量液体的狰狞裂痕。

花谂的弹奏戛然而止,手指僵在半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是什么?我们……的前世?一次失败的……轮回?”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尖叫。祀祁所说的“循环”,难道不仅仅是性格上的冲突,而是指某种……更本质的、不断重复的诞生、探索、毁灭的可怕周期?他们只是最新一批流水线上的产品,而上一批……是残次品,被销毁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呕吐出来的时候,另一股微弱但截然不同的波动,从回廊更深处、一个极其隐蔽且不稳定的能量涡旋中传来。这才是他最初的目标——那真正的外来波动!

花谂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那股源自本能的恐惧和恶心转化为一股狠劲。他粗暴地将共振器对准那个涡旋,不顾一切地催动能量!嗡鸣声变得刺耳欲聋,涡旋被强行放大、稳定。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一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孤绝山巅,寒风如刀,刮骨蚀髓。一个身着淡青衣袍、银发如雪、面容清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身影(云乐鸿)正凝望着虚空,眉头微蹙,似乎察觉到了某种不和谐的“干扰”,像是听到了蚊蚋的嗡鸣。而在云乐鸿身侧不远处的空间,有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扭曲,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刚刚隐匿,只留下一缕冰冷、晦涩、充满了贪婪吮吸意味的能量残留。这残留物的性质,与浮花国的生机勃勃截然不同,也与云乐鸿的清灵仙气格格不入,它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寄生虫,或者等待机会的鬣狗。

花谂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他不仅窥见了主位面的存在,还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潜伏在旁、连那位看起来神通广大的仙人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窥视者”!这个发现,比看到主位面本身更让他感到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的兴奋,像是在悬崖边跳舞。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藏头露尾的鼠辈!”花谂的探险家本能(或者说,作死天性)彻底压倒了古老画面带来的震撼。他贪婪地想要看得更清楚,试图将一丝意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个涡旋,想去触碰一下那个“上面”的世界,哪怕只是轻轻一下——

“花谂!住手!快停下!”

祀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厉色,如同炸雷般在回廊入口响起。他几乎是瞬移而来,银发和衣袍上还沾染着未清理干净的苔藓污迹,平日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极致的狼狈与急迫。他猛地挥手,一股温和却无比坚实、如同深海般磅礴的能量场瞬间张开,如同一个巨大的缓冲垫,硬生生隔断了花谂的共振器与那个危险的能量涡旋。

花谂的共振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迸溅出几朵危险的电火花,彻底停止了工作。他暴怒地跳起来,像被抢了食的野狗:“祀祁!你又坏我好事!我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摸到了!上面!还有一只躲在影子里的老鼠!”

祀祁根本无暇理会他的叫嚷,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因受到干扰而开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要崩溃的能量涡旋,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看到的不是老鼠……那是……‘噬界幽影’!是游荡在维度缝隙里的掠食者,以世界的本源能量为食!它们像最狡猾的寄生虫,通常无法主动侵入稳定的世界,但会附着在那些有能力跨维度行走的强者身边,借着他们无意中打开的能量通道,像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你刚才的举动,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点燃了最亮的篝火!你不仅看到了路过的旅人,也把跟在他身后、垂涎欲滴的豺狼给照出来了!”

花谂张了张嘴,想习惯性地反驳,想说他杞人忧天,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看着祀祁那从未有过的恐惧表情,一股真正的、冰冷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是淘气,而是捅了一个足以毁灭整个天地的娄子。

就在那能量涡旋因极度不稳定而即将崩溃、缩小的最后一刹那,异变骤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比万年玄冰更刺骨、比宇宙深渊更粘稠、充满了无尽古老与纯粹饥渴的恐怖意志,如同一条无形的、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猛地从涡旋另一端探了出来!它不是云乐鸿的清灵仙气,也不是刚才那“幽影”的阴冷残留,而是另一种更加恐怖、更加本质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虚空恶意本身!这股意识扫过碎梦回廊,那些古老的、坚硬的化石花瓣纷纷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回廊的空间结构都开始像被揉捏的橡皮泥一样扭曲、变形,光线被拉成了怪诞的曲线!

祀祁脸色剧变,想也不想,一把将还在发愣的花谂狠狠拽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那股恶意的直接冲击。他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平日温和的抚慰,而是巨鲸在面临灭顶之灾时发出的、集全部生命力量于一体的终极守护与悲鸣!他硬生生以自己的本源之光,在这脆弱的空间边缘,构筑起一道看似单薄却凝聚了所有意志的屏障,死死挡住了那股恐怖意识的直接窥探和侵蚀。

两股力量在回廊边缘无声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空间被无形巨力碾压、撕裂时发出的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吱嘎”声,连光线都在那碰撞点发生了诡异的偏折。

那粘稠的古老意识似乎对祀祁这凝聚了一界本源核心的光芒感到些许意外,或者说,它对这个世界尚未被完全吞噬的、“新鲜”的本质更感兴趣。它没有立刻强行突破,而是像一条毒蛇评估猎物般,在那温暖而坚韧的光屏上游移,然后,如同留下一个宣告所有权的烙印,在祀祁的光芒屏障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不断蠕动的灰色印记!那印记甚至透过能量的阻隔,带着一股阴寒的诅咒之力,隐隐烙在了祀祁挡在最前面的手臂上!然后,它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贪婪,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能量涡旋彻底崩溃、消失。碎梦回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些被惊扰的能量仍在发出哀鸣般的、混乱的余波,以及古老花瓣上新增的裂纹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花谂惊魂未定,双腿发软,看着祀祁微微颤抖的背影,以及他光芒散去后,手臂上那道清晰可见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与绝望气息的灰色印记。一股彻骨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愧疚和后怕,几乎将他冻结。“那……那又是什么鬼东西?!”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祀祁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温柔悲悯,也没有了之前的无奈疲惫,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所有情感的、近乎冷酷的清醒,以及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是另一个……更古老、更贪婪的‘捕食者’。你点燃篝火,引来了鬣狗(幽影),也惊动了沉睡在森林最深处、以世界为食的……古龙。它标记了我,也等于在这个脆弱的泡泡世界上,打上了‘食物’的标签。”

他抬起那只被烙印的手臂,看着上面那令人作呕的灰色印记,蓝紫色的眼眸倒映着回廊深处那些记载着上一次轮回毁灭的古老花瓣裂痕。“花谂,你现在看明白了吗?我们这个看起来繁花似锦的世界,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即将被分食的饵料。而你我所争论的一切,在真正的、绝对的掠食者面前,不过是餐盘上无关紧要的雕花,可笑,又可悲。”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花谂,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重量:“我们没有时间再去争论那个莫比乌斯环的哲学意义了。现在,我们面临的是最原始、也是最残酷的问题:生存,还是毁灭。这个标记……会像黑暗海洋里的灯塔,清晰地指引它们找到这里,然后,大快朵颐。”

花谂看着祀祁手臂上那如同活物的印记,又看向回廊深处那道象征上一次毁灭的、至今仍在渗液的巨大裂痕,第一次,一种真正的、源于世界本源和存在本身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样,彻底浇灭了他所有的玩世不恭、叛逆和侥幸心理。他明白了,祀祁一直独自背负着什么。而他们这对所谓的“天赐之子”,从诞生之初,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永恒的循环内耗,而是一场早已写在命运剧本上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冷酷而血腥的猎杀。

而这场猎杀,因为他的鲁莽和所谓的好奇心,被提前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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