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墙中间蹲着,左右两侧的囚室里关押的都是雾花淘汰的药奴。
他们将栏杆拍的砰砰响,手伸向我这边乱舞,伸着脖颈狂躁地粗嚎着,语调不成字,应是彻底丧失了理智。
除了两边药奴,囚室中还时有虫鼠招摇而过,我不敢闭眼,想来这就是吴亥说的代价——这份代价,我记住了。
监牢中不知日夜,我数着地面稻草,几次数错重来,又数到第九十八根时,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了动静。
吴亥“——昨夜睡得了好啊,公主殿下?”
我抬眼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他走到囚室跟前。
看见我蹲在墙根,他讶异地挑起眉,又开怀地笑了。
吴亥“许多年前,我也曾蹲在这里......位置挑的不错,作为奖励,带你去看个热闹。”
他大步走来将我拽起,一刹那=间,眼前一黑,腿脚发麻如针刺般。
吴亥“还没睡醒么......不如留你再睡一会儿?”
听见他不怀好意地关切,我冷声道。
##孙念辞“醒了,不必费心。”
一阵响动,昨夜在我左侧囚室里的药奴被人绑了出去,不知要带到哪里。
见我眼神跟着药奴走,吴亥笑了一声。
吴亥“别急,你很快就会再见到他了。”
吴亥带我来的地方,竟是一座斗场。
中间是笼子般的巨大圆台,四周坐着穿着体面的观众,他们居高临下地耻笑怒骂笼中人的表现,姿态不可谓不野蛮。
药奴:“啊——!!”
笼中一声巨响,又一声嘶嚎,皆出自昨夜住我旁边的‘邻居’。
咻的一声,一道阴影从我眼前划过,落在我身前的地砖上,我定睛一看,竟是......
——竟是半根手指......我不由地后退一步。
吴亥“呵,这就害怕了?记得你先前调查过我......”
他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吴亥“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你多了解了解我......”
我放缓呼吸,压下喉间的恶心。
孙念辞“你也进过那笼子......?”
他不屑地轻哼一声。
吴亥“岂止,我被人卖到这里后,十二岁开始上场。”
吴亥“这里的规则很简单,不论几个人进了笼子,最终,只会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他的视线从圆台移向我,眼神逐渐燃烧起来。
吴亥“十六岁那年,我不仅活着出来了,还让当时斗场的首领,没能活着回去。”
吴亥“幸而当时手上是短刃,足够零活,否则......”
他压低眉头,目光在我身上游走,那眼神......令我毛骨悚然。
吴亥“要是不能将他拆解成我满意的样子,那当真会是我人生中一大憾事......”
我不自觉地干咽,不想深究他口中的拆解是何意。
就在我想移开视线时,两根手指衔着我的下巴,往右侧的墙上移去——那墙上有一具白骨。
吴亥“好看么?我的杰作。”
孙念辞“是......先前斗场首领的?”
吴亥忽然放声大笑。
吴亥“没错,你果然懂我。”
吴亥“若是未来某日,我也被这般挂在这里,你会回来看我么?”
孙念辞“做梦。”
他轻声一笑,揽着我往另一处走去。
吴亥“看来,我千万别死在公主前头。”
孙念辞“你要带我去哪儿?”
吴亥“不是想裂解我么,那便了解个彻底。”
我想起曾查到的零星的信息,心中不免打颤......
这里十分阴暗,两边的墙上看不出有门,只分别有一个铁窗——如果用铁板封起来的地方也能叫窗的话。
吴亥打开了那层铁板,里面还钳了一层铁栏杆,我瞥了一眼,不忍再看,飞快移开眼神。
吴亥却不许我躲闪,强行扭着我看向屋里的那群......小孩。
吴亥“斗场里,只有胜者才能存活。这里,他们只要能捱过半个月,就能活着出来。”
吴亥“这么一比较,这里的竞争可小多了。”
他真情实感地疑惑着,我却愈发心冷。
孙念辞“这半个月......会给他们送水送食物么......”
他扬起眉毛看我,眼里是恶劣的笑意。
吴亥“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简单......”
他从身后取来一块干粮,当这我的面投进铁窗里。
小小的窗子中,里面几个小孩放弃了原本争夺的残骸,纷纷扑向干粮,互相撕扯攻击。
右脸被吴亥的手掌挡住,无法移动,他低头凑近我左耳边。
吴亥“本来他们连这块干粮都不该有,今天是托了公主的福......”
想起来之前他说的话,我垂下眼睫。
孙念辞“所以,你十二岁之前也在这里?”
他愣了一瞬,轻哼一声,我知晓这是他的默认。
孙念辞“既然你也过过这样的日子,知道这种日子有多残酷,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再重蹈覆辙?”
他定定地看着我,忽而笑了。
吴亥“你在埋怨什么?这可都是你们做的好事啊......”
夜色一团浓黑,我眼前仿佛罩着一层雾,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迷蒙间,我看见了幼时的吴亥,在孩子中厮杀,在笼子里搏斗,眼里闪烁着嗜杀的光。
我转身不看他,又看见哑女在海上被海鲨追逐。
我伸手去就她,刚搭上她的手——画面倏然天旋地转,她狰狞地笑着,拽着我一起葬身鱼腹。
孙念辞“——啊!”
我猛然惊醒,才知方才只是一个噩梦。
孙念辞“救她,我没有做错......她也没有错,错的是吴亥......”
吴亥“谁错了?”
吴亥脸上挂着轻柔的笑意,踏着月光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