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困在船里，服侍我的依然是那名哑女，她倒是不觉拘束，只是偶尔目光透着些害怕闪躲。
但我根本无意拿她出气，毕竟，这船上各个都是吴亥的木偶，身不由己。
哑女：“啊......”
临近下船前，哑女忽然向我比划着什么。
我仔细辨认，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问我——
孙念辞“为什么不惩罚你？”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孙念辞“惩罚你又有何用呢？你我不都是被吴亥束缚可怜人么......”
那哑女静静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率先离开了船舱。
被吴亥带进这所谓的镜花之前，我最后望了一眼海面，对岸的一切都隐没在迷雾之中，再也看不见。
谁能猜到，镜花这么美的名字，竟然是海上花的刑堂。
吴亥“将人押上来。”
孙念辞“......什么？”
吴亥没有理我，只勾着唇角注视着屋子里的某个出口，我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
——是哑女？！可......为何会是她？
我惊愕地看向吴亥。
孙念辞“她一直忠于你，按你的吩咐，押她上来做什么？”
吴亥用剑尖挑起哑女的下巴，他没有看我，只是贴近我的脸语气轻柔道。
吴亥“公主，看看这双眼睛......”
我怀着疑惑看过去，哑女却垂下眸。
吴亥“她在同情你，真有意思，她竟然在同情你。”
我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看向吴亥——
孙念辞“你怎能这般轻易就断定她的罪名，不......这怎能称得上是一项罪名？！”
他终于看向我，眼神比海风更阴冷潮湿。
吴亥“同情是伪善的胚胎，若不将它早日掐灭于摇篮之中，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他渐渐笑了，安抚般拍了拍我的肩膀。
吴亥“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哦，难道公主是在害怕？”
他抚了抚我的头发，低声笑了。
吴亥“我不会轻易动你的，不要怕。”
我努力放缓呼吸，咬牙问他。
孙念辞“没有证据、不讲道理，就这么处置一个还未做任何错事的人，这就是你海上花的行事准则么？”
他愣了一瞬，抿唇低低笑了，随即放声大笑。
吴亥“证据......道理......你忘了昨日刚骂过我什么？”
吴亥“混账怎么会跟人讲道理呢？混账......”
他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低头凑到我耳边，轻言细语道。
吴亥“混账只会——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孙念辞“那你就不担心，手下因为你随意处置无罪之人而举旗反你？”
吴亥“要反我杀我的人太多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靠仁义道德当的这海上花之主？”
他嗤笑一声，颇为傲居地低头看我，眼神中不无讽刺。
吴亥“你百般求情，只能让我笃定处置她的想法。”
旋即他移开眼神，从仆从手中接过一个签筒，其中装满了木签。
签上似乎有签文，只是字迹隐于竹筒之下，并不能看清。
吴亥随意将签筒递到我眼前，低声哄我。
吴亥“来，抽一支。”
孙念辞“我不要。”
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可他却也逐步逼近，似是非要我抽一支不可。
他耐心渐失，攥住我的手腕，强行往签筒中送。
我勉力挣扎间，却不小心碰歪了他手中的签筒，一支木签因此飞出了签筒，弹跳两下后，最终落于地面。
吴亥“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弯腰拾起那枚木签，随意暼了一眼，勾起了嘴角。
吴亥“鱼游釜中——你为她选了个好结局。”
我不明白鱼游釜中是何意，直觉这不是个好词，果然——
吴亥“东西准备好，按老规矩办。”
于是，几人取出锋刀将哑女四肢割破，又有几人抬出一片奇怪的竹筏——那竹筏中却有个碗口大的圆洞。
就在我不知道那竹筏有何用时，他们竟然将竹筏套在了哑女的脖子上，推搡这哑女，将她丢进了海里。
我被地上的一摊红刺伤了眼，瞪向吴亥，嗓音艰涩地问他。
孙念辞“你们在做什么？！”
吴亥眼里的愉悦显而易见，他舔了舔嘴唇，神态餍足地吐出两个字。
吴亥“行刑。”
我这才明白，原来大海是釜，受刑之人正是那釜中之鱼。
我焦急地看向海里的哑女——她的头被竹筏托住飘在海面上，被割伤的身子却沉浸在海中。
她的伤口会引来各色海兽，可她却根本不能挣扎！
我听到她嗬嗬地痛呼，又看见远处海面一片帆形的脊背越靠越近......恐怕是海鲨。
孙念辞“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吴亥看起来毫不意外，他摸索着下巴，以一种玩乐的姿态疑惑道。
吴亥“......我又没有阻止你去救她，问我做什么？”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看出他所言是真是假，但......我总要试一试。
我从船边梯子处下了船，踩上大船附带的小船，努力划向不远处的竹筏。
我小心翼翼地腾挪上那片竹筏，伸手去解竹筏上哑女脖颈处的扣锁。
扣锁被海水浸湿后极其难解，我不顾手指被竹刺扎上，用力抵着锁头，只觉得胜利在望。
哑女：“......啊啊......”
孙念辞“别急，我马上救你上去！”
我随口安抚她，手上加快了速度，忽然，一道破空声响起。
哑女：“啊......”
脸上被溅到几滴温热的液体，手指僵住了，我缓缓抬头......
——哑女眉心正中一支箭矢。
我继续抬头，看向船上的吴亥，他恶劣地笑着。
吴亥“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给了她一个痛快。”
我心中的愤怒强力鼓噪着，心底深处涌起一丝暴戾，一时间，我攥紧双拳心底经涌起毁灭这罪恶之岛的欲望。
吴亥“怎么，不准备感谢我么？”
他顽劣的声音惊醒我......难道，我要成为吴亥那样的人么？
一种无力感袭击了我，于是我沉默地低下头，解开了扣锁，艰难地将哑女的尸首挪向小船。
听到一声痞气的口哨声，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孙念辞“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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