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之前，左右使在沈西辞的授意下，将马车上的干粮和水都取出来，分发给灾民。
灾民小孩：“姐姐，你们是要去天空院吗？”
小孩子还不知成人的悲伤，只是将目光澄澈地指着不远处的千寰山。
孙念辞“你也知道那里？”
灾民小孩：“嗯！我爹和我娘带我去过，上面可好玩了！有好高好长的桥和会飞的车，还有能救命的花呢。”
孙念辞“等等，桥、车......和救命的花又是什么？”
短短两句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小童摇头叹息，大方地为我答疑解惑。
灾民小孩：“姐姐怎么连这个都没有听说过？天机城的人都知道，天空院的山顶有一个池子，边上长着一颗特别大的树......一百年才会开一朵花，那个花蜜能治百病！”
孙念辞“这么厉害？你亲眼见过吗？”
灾民小孩：“......没有，爹娘说天空院里藏着很多秘密，所有有很多地方都不让人去。”
沈西辞“若是对那些秘密感兴趣，等你长大了，可以拜入天空院，去学习机关术。”
沈西辞“我听说天空院之主，向来欢迎好奇尚异的年轻人。”
灾民小孩：“真的？大哥哥和他很熟？”
沈西辞“算是相识。”
灾民小孩：“那你能不能跟他商量一下，多让我们上去看看？每年只让外人上山参观一次，也太小气了......”
沈西辞“嗯，你说得有理，我会问问他的。”
那位‘小气’的天空院之主，在雨后初霁的晴空下轻摇羽扇，笑意盎然。
我正忍俊不禁，却发现一道凌厉的目光扎了过来......
我拍了拍那个无比崇拜沈西辞的天空院左使，低声劝慰。
孙念辞“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
我很快就见识到了什么是‘很高很长的桥’和‘会飞的车’。
直耸入云的山脉上遍布着机关制动的悬梯与吊索，还有四通八达的栈桥，能去到天空院的任何角落。
甚至还有供好几人乘坐的大型木车，转瞬间便可毫不费力地从一座山峰抵达另一座山峰。
孙念辞“好美......你在信中怎么从未提起过这些机巧......”
孙念辞“那孩子说的竟都是真的，难道能治百病的花也是真实存在的？”
沈西辞“据说是有一种在峭壁上生长的花，名为‘凌霄’。”
沈西辞“但就连我也没见过。”
许是见我有些遗憾的神色，沈西辞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绵软的无奈。
沈西辞“哄小孩的话公主也会放在心上，看来想骗公主很容易。”
我与沈西辞并肩站在木车之中，四周围栏上各拴住一股极粗的绳索不停向上拉，很快我们便已悬空。
孙念辞“真实多残酷......有人愿意骗你，其实也很好。”
沈西辞“与其耽溺在不切实际的想象力，倒不如多做些实在的事。”
沈西辞“毕竟......人生苦短，时不我待。”
他说话的时目光幽远，似别有深意，我却不知他所指为何。
孙念辞“实在的事？比如改良‘九皋’吗？”
此时我们身处半空，又忽来一阵风，刮得木车大幅摇晃，吓得我一声惊呼。
孙念辞“呀！这也太可怕了......”
我连忙抓紧及腰的围栏，一旁的沈西辞却依旧负手而立，安若磐石。
他在云海之间，郎朗如日月入怀，速速如松间徐涛，仿佛天下尽在掌握。
沈西辞“以文会友还是不如当面一见，我原以为公主真是无所畏惧。”
沈西辞“上次公主在信中说自己曾在百步之外，用一支袖箭射断风雨中摇摆的细绳......”
沈西辞“难不成也是假的？”
孙念辞“在沈先生面前夸夸其谈有什么好处？只不过......”
孙念辞“我又不像你做的仙鹤一样会飞，有一点紧张也是难免的吧。”
自从沈西辞送信来提醒我幽州之战一事，我们便开始了书信往来。
在信中唇枪舌战起码还有思考的余地，谁想到面对面时，我竟毫无还嘴之力。
沈西辞“闭上眼，就不会怕了。”
沈西辞俯身在我耳旁说着，手中羽扇抬到我眼前，羽毛轻触在额上，带来一阵清澈的香气。
我听他的闭上了眼，心中恐慌被风吹散，甚至试着张开了双臂，体会到了久违的畅快。
沈西辞“天空院弟子众多，大都要经历半个月才敢放开手。”
沈西辞“公主的胆识，确实万中无一。”
我睁开眼，看到沈西辞眸中笑意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言语相激只是为了消解我的害怕。
孙念辞“......多谢沈先生。”
木车已稳住，我终于卸下恐慌，却又想起在山下茶肆遇到的灾民。
沈西辞“公主缘何叹气？”
孙念辞“那些百姓一年到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孙念辞“可一场暴雨、一场山洪，就能让所有的努力劳顿付诸东流......未免也太可怜。”
沈西辞“公主不必介怀。”
沈西辞“万事万物皆逃不过天理循环，我们尽了人事，终归还要听天命。”
孙念辞“那......沈先生呢？你也能心甘情愿听从天命吗？”
我忽然发问，沈西辞略微一怔，却并未答话。
而此刻，木车终于停靠在崖边，弯成了它的使命。
沈西辞“我已交待下去，公主可随意走动，只是——”
孙念辞“只是除了那些藏着秘密的地方，对吧？”
刺史房门被轻轻扣响，随即传来天空院左使的声音。
左使：“国师......”
沈西辞“知道了。”
沈西辞向门外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似还有话要说。
孙念辞“我虽然素来胆大，却也不是任性妄为的人，不会强闯禁地的。”
孙念辞“沈先生只管放心去忙便是。”
沈西辞“......我不过是想说，天空院道路崎岖容易迷路，我吩咐了灶房让他们送饭过来。”
沈西辞“所以公主若要外出，最好用过膳再去。”
沈西辞“我既然请你来此，就是信任公主的。”
沈西辞抬起扇子，我却分明看到了他唇边难掩的笑意。
......原想着要宽慰他，结果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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