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晚风裹挟着行道树上的梧桐絮，打着旋儿落在姜愿的裙摆上。
她下意识伸手去拂，却听见钢笔在书页上滑动的声音——朱志鑫正俯身在那本《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的扉页写着什么，路灯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朱志鑫“别动。”
他突然出声，左手虚虚按住她捻着裙角的手腕。指尖只是蜻蜓点水般擦过皮肤，却让姜愿的呼吸滞了滞。
她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随着书写轻微颤动，喉结上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忽然停了。
朱志鑫直起身时，一片梧桐叶恰好飘落在两人之间。他伸手去接，叶片却擦过他的指尖，打着转儿落在姜愿的鞋尖上。
朱志鑫“看来秋天等不及了。”
他轻笑，呼出的白气在渐凉的夜色中晕开。
姜愿注意到他今天没戴常戴的那块腕表，左手腕内侧露出一道淡白色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远处传来烤红薯的甜香，混着书店里飘出的咖啡味。朱志鑫忽然往前半步，皮鞋尖几乎要碰上她的小皮鞋。
这个距离能看清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细微的十字纹路，还有衣领处残留的、被雨水洗淡的雪松香水味。
朱志鑫“下周三的《广岛之恋》，”
他低头翻动书页，指腹摩挲着纸张边缘。
朱志鑫“你会来吗?”
姜愿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上面还沾着方才写字时蹭到的墨迹。
夜风掀起书页的一角，露出新写的那行字——【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字迹比平时潦草，最后一笔甚至微微晕开，像是写字的人难得失了从容。
姜愿“如果我说不呢？”
她故意反问，声音比想象中轻软。
朱志鑫突然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姜愿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要躲。他的指尖擦过她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朱志鑫“那我只好...”
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两张票根，在姜愿眼前晃了晃。
朱志鑫"孤单的一个人去看喽。"
路灯"滋啦"一声亮起来，惊飞了栖息在书店招牌后的麻雀。
朱志鑫"姜愿，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姜愿看见他瞳孔里映着的光点随着笑意荡漾开来，像夜海上的浮标。远处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飘来一段模糊的爵士乐。
姜愿“你这是耍赖。”
她小声抗议，却忍不住去看他手里的票根。
那是限量发行的纪念版，边缘印着细小的胶片图案。
朱志鑫忽然将其中一张塞进她握着的钢笔笔帽里。
朱志鑫“检票员小姐会通融的。”
他后退时踩碎了一片枯叶，清脆的声响惊动了趴在书店橱窗上的三花猫。
姜愿低头摆弄钢笔，金属的凉意沁入掌心。笔夹内侧的刻字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书店门口的铜铃叮当作响。朱志鑫的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别在腰间的老式怀表。表链在灯光下一闪，像流星划过。
朱志鑫“要下雨了。”
他抬头看了眼迅速聚拢的云层，突然解下围巾——那条灰蓝色的羊绒围巾，姜愿在图书馆见他戴过三次——不由分说地绕在她脖子上。
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墨水味，尾端绣着个几乎看不见的船锚图案。
姜愿“你织的…”
话未说完，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朱志鑫迅速撑开黑伞，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某种急促的鼓点。姜愿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突然踮起脚尖，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雨越下越大，积水漫过人行道的砖缝。
朱志鑫“拿着。”
朱志鑫突然将伞柄塞进她手里。
朱志鑫“跑!”
没等姜愿反应，他已经脱下大衣罩在两人头顶。
他们踩着水花冲向地铁站，大衣下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交错的呼吸声。姜愿的右肩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在踏上站台台阶的瞬间，朱志鑫突然揽住她的腰往内侧一带——辆飞驰的出租车碾过水坑，溅起的水花全泼在了他的裤腿上。
姜愿“你……”
姜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的手臂还环在她腰际，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朱志鑫低头看她，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站台的白炽灯将他睫毛上的水珠照得晶莹剔透，像缀满星星的蛛网。
朱志鑫“现在，”
他松开手，从裤袋掏出两张浸湿的电影票。
朱志鑫“我们得看两场《广岛之恋》了。”
姜愿突然笑出声，笑声惊动了站台立柱上停着的鸽子。
她取下脖子上的围巾，踮起脚擦他脸上的雨水。
姜愿“那就从...”
她的指尖碰到他冰凉的耳垂。
姜愿“从你偷看我豆瓣账号的那部开始补。”
朱志鑫的呼吸一滞，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朱志鑫捉住她的手腕，湿透的衬衫袖口贴在她皮肤上。地铁进站的风掀起他们的衣摆，吹散了最后一缕克制的距离。
朱志鑫“姜愿。”
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声音混着地铁的轰鸣。
朱志鑫“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会长室。”
她将钢笔别在围巾上。
姜愿“我知道。”
朱志鑫的眼睛微微睁大，雨水从他的发梢甩落。
地铁的灯光流水般掠过他的脸庞，照亮那个转瞬即逝的、真实到近乎脆弱的表情。
朱志鑫“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他的喉结滚动。
朱志鑫没有想到，他自以为的悄悄靠近，其实是她的默许。
自从她跳出棋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新的掌棋者。
姜愿把湿漉漉的书塞进他怀里，转身跳进即将关闭的车门。
在玻璃门合拢的瞬间，她看见朱志鑫低头翻开那本书——在第89页她写下的【然后呢】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鲜的钢笔字：
【然后船长终于找到了他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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