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夜晚，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姜愿蜷在沙发里，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朱志鑫留下的那行铅笔字在台灯下泛着微光——【不如试试不安】，字迹边缘有些晕染，像是被雨水濡湿过。
她翻到扉页，发现右下角有个极小的墨点，形状像一尾游鱼。这绝不是印刷瑕疵。
手指抚过纸页时，忽然触到细微的凹凸感。对着光倾斜书页，才看清是铅笔轻描的波浪纹。
姜愿“这个人…”
姜愿无意识地咬住下唇。他总是这样，把痕迹藏在她需要费心才能发现的地方。
就像上次那本《阅读史》，直到第三次翻阅时，她才在封底内侧找到他用针尖般细的笔触画的小帆船。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她点开朱志鑫的聊天窗口，备注还是冷冰冰的「朱志鑫」，光标在输入框闪烁许久，最终只发出去一个问号。
对方正在输入...
气泡浮起：「曼古埃尔会带签名的《想象地图》来」
接着是一张照片：讲座宣传册的扉页，有人用钢笔在角落画了简笔潜水艇，线条潦草却生动。
姜愿的耳尖发烫。她突然意识到，文学社值班时随手涂鸦的稿纸，咖啡馆遗落的读书笔记，可能都被某个人悄悄收集。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指尖发麻，却又奇异般地不觉得冒犯。
姜愿「这是贿赂？」
她终于回复。
朱志鑫「是船票」
对话框顶端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发来的却只有讲座地址和时间。
姜愿把脸埋进抱枕，布料上残留的洗衣液香气混着书页的油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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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清澈。姜愿在衣柜前徘徊许久，最终选了条浅亚麻色的连衣裙，不会显得太刻意，但足够衬托她晒不黑的冷白皮肤。
出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在耳后抹了点葡萄柚味的香水。
先锋书店的侧厅已经坐了三排人。她站在最后排的阴影里，看见朱志鑫坐在第一排的侧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今天穿了件灰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讲座开始前五分钟，他突然回头，目光精准地锁住她。姜愿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他嘴角勾起，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朱志鑫“你迟到了。”
明明距离讲座开始还有三分钟，她却像被抓包的小学生，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包带。
演讲很是成功，老人温和的嗓音像陈年的羊皮纸，她听得很用心。
当讲到「所有读者都是盗梦者」时，朱志鑫忽然转头，对她眨了眨眼。姜愿慌忙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笔记本上已经画满了波浪纹和小潜艇。
中场休息时，她逃到露台透气。初夏的风带着梧桐树的气息，吹不散脸颊的热度。
姜愿“批注狂魔。”
朱志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递来一杯冰镇乌龙茶，杯壁凝着水珠，凉意渗进她指尖。
姜愿盯着茶叶的浮沉，不敢看他。
他靠在栏杆上，衬衫被风吹得贴住腰线。
朱志鑫“就像你在《阅读史》第156页写的——【选择是自由的眩晕】。”
朱志鑫“爱写批注也是我的选择。”
姜愿猛地抬头。这句话是她用荧光笔写在页边的话，当时以为根本不会有人看见。
朱志鑫却已经转身走向室内，背影融进书店暖黄的灯光里。
讲座结束时天色已暗。人群散去后，姜愿在座位上发现一张对折的便签。
展开是手绘的地铁线路图，终点站被画成海岛形状，旁边写着：「今晚停靠在此，船长候补中。」
她抬头，看见朱志鑫站在书店门口，指尖转着钥匙圈。银色的钥匙在暮色中划出闪亮的弧线，像一尾跃出水面的鱼。
朱志鑫“不问问航线？”
他问。
姜愿把便签折成方块，塞进诗集夹页。
姜愿“我以为船长需要保持神秘。”
朱志鑫“那乘客是否该交出一件抵押品？”
朱志鑫伸手，掌心向上。
犹豫片刻，姜愿从包里掏出那本《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翻到第89页。在他写下的【不如试试不安】旁边，她终于用铅笔添上一行新字：
【试过了。然后呢？】
书页合拢的瞬间，朱志鑫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内侧。那里有颗浅褐色的痣，此刻正随着脉搏微微发烫。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里划出一道淡金色的线，像某种未完成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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