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连续几天都是阴雨天,天空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傍晚去幼儿园接念念时,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变了脸,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打在遮阳棚上,震得耳朵发麻。
我没带伞,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看着雨幕里模糊的人影,发梢被风吹进来的雨丝打湿,贴在颈侧,凉得像冰。
“温衡。”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穿过哗哗的雨声,带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转过身,看见刘耀文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过来,伞面很大,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下面,可他的左肩还是湿了一片,深色的外套洇出一块深色的水渍,像朵没开好的墨花。
“上车吧,我来接你们。”
他走到我身边,把伞往我这边倾了倾,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我们脚边圈出一小块干燥的天地。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拉开车门时,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他从后座拿了条干毛巾递给我,是条新毛巾,标签还没拆,边缘绣着淡淡的条纹:“擦擦吧,别着凉。”又拿起另一条小熊图案的毛巾,蹲下身,耐心地帮念念擦去脸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摆动,唰唰的声响里,窗外的霓虹被雨雾晕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
念念靠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大概是玩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小脑袋歪在一边,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和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路灯,它们的光在雨里拉成一条条光带,又很快被黑暗吞没。
“最近总咳嗽,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刘耀文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前方的雨幕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老毛病了,过几天就好。”我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自从耀州走后,每到阴雨天,我的咳嗽就会加重,像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一到特定的时节,就会准时冒出来提醒我,有些东西,永远都过不去。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暖风吹在脚上,可心里还是凉的。
快到小区时,雨势小了些,他忽然说:“明天我请了假,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愣了愣,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不习惯麻烦他,更怕看到他眼里的担忧,那担忧像根细针,会轻轻刺破我故作坚强的外壳。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声音低沉得像被雨水泡过:“温衡,别总一个人扛着。”
雨声淅沥,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路灯,忽然觉得,这把伞再大,也挡不住心里的那场雨。
那场雨,从耀州离开的那天起就没停过,它在我心里积成了湖,而刘耀文的关心,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只会激起更多思念的涟漪。
车停在楼下,他解开安全带,正要开车门:“我去买把伞,送你们上去。”
“不用了。”我拉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外套上的湿气,“雨快停了,我们跑几步就行。”
他看着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无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小心点。”
我抱着睡着的念念推开车门,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刘耀文拿着那把黑色的大伞追了上来,把伞塞到我手里:“拿着吧,万一又下大了。”
伞柄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我抬头看他,他站在雨里,头发被打湿了,贴在额头上,可眼神却很亮:“上去吧。”
我抱着念念,撑着那把伞,一步步走进楼道。
走到二楼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像在无声地叹息。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把伞好沉,沉得像他这些年默默的陪伴,而我,却始终没有勇气接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