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清骑着马一路飞奔，到达西蛮。他拿出见证身份的东西，守门的人恭敬地请他进去。
西蛮虽是少数民族，但宫殿的装修不亚于中原，透露着特有的异域风情。在层层叠叠的金色纱幔后面，坐着首领。
“我不想多说，”白素清开门见山，“首领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
“是吗？”首领尉迟彦问“你们天子也是搞笑，怎么不派游说之士来找我和谈，反倒是个武将。”
“首领莫要看不起武将，这样说，您这里不也全是武将吗？耍刀剑是一把好手，但......”白素清笑道。
尉迟彦脸都黑了大半。
“算了，你们先给贵客安排一下住处，剩下的明日再谈。”
..........
到了地方，白素清才舒了口气，这甲胄真沉，压的他肩膀酸涩难忍。
第二天，白素清醒来，发现自己好像在牢房里，手上的绳子捆的死紧。
他倒是不急，反而笑道：“这是你们特有的待客之道？”
“闭上嘴！”尉迟彦道，“妈的，你们敢骗老子。早就看你不对劲，你根本不是将军。”
“那又如何？谁谈不一样？况且你们的诚意呢？我们不想打仗，所以我们忍了十年之久，可是你们却屡屡犯境，侵犯我们的人民。打仗伤的是谁？是我吗？我为国家捐躯，无悔！但是百姓呢？他们不该受这样的苦。”白素清道
“我呸”尉迟彦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本来他身体就不好，直接一口血喷出，昏了过去。
........
“先生，先生！”稚嫩的童音在白素清耳边响起。
天亮了，白素清坐了起来。
“先生你醒了！我去给你拿点心。”
林时伊坐在树上，咬着苹果，问他“你先生醒了？”
纪霄凌没理他，自顾自的向前走。
白素清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你别瞎闹腾。对了，你陪我去一趟街上。”
“干嘛？”林时伊翻身一跃，下了树。
“上回在街上我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糖葫芦，赔他一个。”
“你可拉倒吧！你之前都很拽的，见谁都怼！”
“那估计是仅限于你。”白素清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正值少年，又身居高位，自然要比常人高傲一些。
“.........”
白素清和林时伊来到街市上。
街市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画舫长廊，瓦子勾栏听曲，是一幅盛世画卷。
他和林时伊走了好长时间，被挤得够呛，才终于听到吆喝声，“卖糖人，糖葫芦嘞！”他拨开人群，扯着林时伊，催他走得快些。站在摊前良久，白素清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这位爷您买点啥？”
“一串糖葫芦。”林时伊啃着从街上卖水果的地方买来的梨道。
“三个铜板，”小贩看着糖葫芦问“您要哪一串？”
“大一点的，”白素清才反应过来，回道，把手伸向自己腰间的钱包。
等等，钱包呢……丢了！
真是一言难尽，白素清顿时无语，却又碍于面子不愿说出口，无奈道“罢了，明日再来吧。”
林时伊纳闷“不哄你那个小徒弟啦？”顺便没长眼地把梨核扔到某位可怜人的头上。
“无妨，”白素清极力掩住腰间的空荡，“糖葫芦很简单，把山楂往糖水里一泡晒干不就得了？”
“我的祖宗，”林时伊苦叫“你不靠谱！”
春风拂面，桃花开得正艳，白的粉的，一片连着一片，似乎升到天边去。
“先生你去哪里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看书了吗？”
纪霄凌顿时哽住了。
“看，果然是不自觉。”白素清叹了口气，“不过读书多没意思，应该去街上买好吃的。”
“你先生生气了。”林时伊道，笑嘻嘻地躲在白素清身后。
纪霄凌嘟起了嘴，张开了双臂让白素清抱他。
白素清弯下身子，将胖乎乎的小孩抱在怀里，张口说下次要带他上街，带他好好玩。
“给他做个糖葫芦。”白素清边走边说。
白素清来到厨房准备大干一场。
他在厨房呆了半天，出来时夕阳都染红了天际，该用晚膳了。
他端来个木盘，里面放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一根糖浆没裹匀，果子被插得东倒西歪的糖葫芦。穿过条条走廊，他来到纪霄凌的书房前“陛下，用过晚膳了吗？”
“老师！”纪霄凌跑到门前推开门，“用过了，老师呢？”
“我不饿，宫人做的糖葫芦，我给你送来。”白素清将丑不拉几的糖葫芦放在他眼前，“明早依旧要听政，莫要迟了。”
纪霄凌虽然是个孩子，但总是不傻的，宫中的点心数一数二的漂亮，厨师们个个技艺娴熟又高超，自然不会将百姓吃的糖葫芦送他，况且这卖相也……
纪霄凌在心里猜了个八个九不离十，偷偷笑了。
“笑什么，功课做好了吗？”白素清故作冷静弯着身子走到书桌前，是一幅画。
画中人无脸，但也可以看出是个相貌不错的男子。外着青色短衫，内着白色长袍，裙尾亭台楼阁隐于山水，飞鸟归巢，头上的发带系的一丝不苟，鸳鸯的玉簪隐在头发中。
纪霄凌扣着手指，不敢对上白素清的目光，似乎在等着白素清对他的一顿痛批。
“画得不错。”白素清道。
“什么？”
“画得好，”白素清笑道，“陛下果真是多才多艺。”
“不敢相信。”纪霄凌小声地回答。
白素清愣了一下，小孩子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好开心！”纪霄凌拽着白素清的袖子来回晃动。
白素清的嘴角荡开一抹笑容，小孩笑起来最好看了，未经世俗的欲望，未经官场的勾心斗角。
“先生，你给我……不，是给朕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纪霄凌托着下巴，睁着大眼问他。
“我儿时……过得不好，你还是不要听了？”白素清苦笑道，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妨，朕又不会笑你。”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前路望去花散尽，后路回首尘满地。
无可奈何，寒枝惊鹊。
留下满眼荒唐，泪眼千行。
……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素月收拾着他的床铺，点上安神香。
“多谢。”白素清道。
深夜，月亮挂在天上，寒星点点，风声寂寥，吹拂着庭院中的柳树枝不断摇曳。
他又梦见了那一场大火，似乎还可以感觉到炽热的火焰烫伤了他的皮肤。自此以后，白家在京城中销声匿迹了，他也成为了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你爹妈肯定不要你了，哈哈哈……”学堂里的孩童笑着，指着他骂。
“你爹爹不是太傅吗，哈哈，他肯定是贪了钱被发现了，皇帝派人把你家烧了，你是贪官的儿子，丢脸！”
“就是，你还来上学，不怕丢先生的脸。”
“我不是，我没有，我爹爹是好官，他没有贪钱，他没有……”白素清尽力地解释着。
可他只看见沾着墨汁的手，瘦弱的身躯津在冰冷的湖水中，隔着湖水还听到了许多许多不明所以的嘲讽声。
先生赶来了，看见一群孩子围着湖笑。
“怎么回事，我打了会盹，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先生，是白素清！他不想读书，让我们来湖边玩，结果自己掉水里去了。”
先生把白素清捞了上来，将她拽进了书屋。
“怎么回事，你先前明明很上进的。”
白素清低头不语，冰冷的水从他身上头发上滴下来。
他知道，解释了也没用，父母不在了，没有人会真心对他好的。
“把手伸出来。”先生用很严厉的口气对他说。
戒尺无情，打在他冻僵的小手上，白素清极力忍着泪，怕惹先生不高兴。
“去抄三字经，明日交给我。”
散学后，白素清走在路上踢着石子，回到了那个被烧毁的白府。
说来奇怪，他走进父母住的那间房子，桌上有一支母亲的玉簪，和父亲的是一对儿。
“鸳鸯”白素清摸着簪子上的纹路自言自语。
家中除了当时去街上买线买布采药的婢女免了一灾，其他人全部被烧死。想到这里，白素清又落下了一串泪“娘，他们都欺负我，我想你了。”
……
第二天，他将抄好的三字经放到桌上，那几个小孩正在打架，借着顶好的时机将墨汁扣在白的纸上。
乌黑的墨汁迅速吞噬着每一个字体。
他愣了一下，看着几个孩子仍然打打闹闹的身影，弱弱地问了句“你们怎么把我写的东西弄脏了？”
“怎么了？”一个孩童语气中带着不屑一顾的态度，丝毫没有认错或者对不起的意思。
“他都没爹没妈了，给他点脸面。”
白素清眼中全然是怒火与委屈。打翻墨水的是他父亲的同僚丞相的儿子，长得胖，又无理狡三分，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含着泪，默默将黑了大半的宣纸折好，放进了筐里。
“白素清！”先生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让你抄的东西呢？”
白素清颤抖着手从竹筐中拿出不像样子的纸，“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他们把我的墨扣翻的。”
先生转了转眼珠，拿着丞相给自己的金子银子，心里又想着他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也不惩罚。
可好巧不巧，丞相的儿子非要让白地位，素清受罚，给先生使了个眼色，就让他汗毛直竖，冷汗都要滴下来了。按理说一个中年男子怎么会惧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可这孩童身后是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而白素清的父亲只是太傅，远不及丞相地位。只不过他父亲清廉又爱民，众人拥护罢了。
先生想了又想，若是不管，丞相万一不给钱怎么办？搞不好还要被杀头。而白素清没爹没妈，偏袒他不但没好处，反而弊胜于利。不，就没有利。几分钟像是过了几年，把先生逼得龇牙咧嘴。
最终，先生心里的天平塌了，正义公平还是输给了公平利益。
他乐意当舔狗，连基本的底线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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