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雕楼小筑
日头正好,透过坊市间高高低低的屋檐,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闲楼小筑的门前颇为清静,与不远处主街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慕青羊不敢置信的站在门口感叹:“如果不是跟了他一路,还真就发现不了他。”
而且,也幸好是他亲自来跟,琅琊王萧若风那一身轻功步法,确实颇有门道,换作旁人,恐怕早被甩脱了。
“琅琊王在这里饮酒?”苏昌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慕青羊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反手去拔背上桃木剑,他倏然回头,腿脚竟有些发软:“……大家长?!”他刚刚完全听不到身后有人出现的动静啊!
“你吓我一跳!”慕青羊的手指刚触到桃木剑冰冷的剑柄,便生生止住了动作。
苏昌河的目光在慕青羊身上草草掠过,敷衍地应了一句:“抱歉啊~”
他随即转向闲楼小筑,眼神里浮起玩味:“这个时间……一个人在这儿饮酒,毫无护卫,还没有引起围观,呵~还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夏世安的声音传来,她从萧若风那看似随意的姿态里,瞥见了一丝李长生的影子,“他毕竟是李长生的徒弟。”
她想起来了当年,南宫春水被雨生魔追得满城跑的旧事,那时候他躲人用的就是这门术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夏世安淡淡道,“萧若风用的是一门诡道术法——‘来鸿去燕’,他呀~用得还不算到家,还能让慕青羊给发现了,这若是换了李长生来用这招,整个天启城的人都发现不了他。”
那年……雨生魔能在偌大的雪月城找到南宫春水,不过是因为南宫春水放了一片海罢了。
当年的李长生,那是一个全才,除了正常的刀剑功夫以外,什么奇门遁甲,阵法诡术那也是精通的。
而最开始的李长生可是逍遥御风门的弟子,师门底蕴本就深厚,而他又是被整个师门寄予厚望,被重点栽培的弟子,他自己更是一个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人。
后来,修成大椿功,得了那不算完美的长生,从此岁月漫长如同无边瀚海。
长生的人大抵都有些通病,他也就像夏世安他们那样,活得久了,总得给自己找的东西学学。
就算一开始不太懂,那就用时间去堆,总能堆出个人样来的,到了最后……不就是全才嘛~
可以说,到了最后,李长生除了不能自己生孩子,天下几乎没什么是他不会的。
苏昌河闻言,眼中兴味更浓,几乎要溢出那总是微弯的眼角,“这么有意思啊~”他轻声重复,“从前只是听说过,这一次……就让我来~亲自会会他。”
苏昌河这个人啊~说做就做,想做就做,那行动能力那是满分的。
“阿夏,你先隐身。”他侧了侧头,声音里透出一丝玩味的期待,“我想……先自己‘一个人’去见见这位……权倾朝野的琅琊王。”
苏昌河开始使坏了,但……夏世安也喜欢这样。
于是,苏昌河,暗河大家长,一个杀手组织的头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琅琊王萧若风的面前。
“再好喝的酒,带着愁意喝,也会变得很苦的。”苏昌河径直坐到萧若风的对面。
萧若风抬手止住了正要上前驱赶的掌柜,“烦请将外头的那些客人,散了吧~”他的语气平静,带着惯有的温和,“明日去王府找管事,报销今日损耗即可。”
“哟~这么多年了,萧若风还是这个老样子,酒楼善后报销这些事都是他来。”夏世安的的声音在苏昌河耳边幽幽响起,苏昌河听了,嘴角的笑意就越发的深了些。
从前,李长生和那一众学堂师兄弟,不管闯了什么祸、砸了多少东西,最后总是萧若风默默付账。
夏世安一度觉得,萧若风就是一个负责爆金币的,做理赔的。
萧若风将事情安排妥当,这才将目光投向对面不请自来的人,“暗河,新一任的大家长,苏昌河。”他不仅道破了来者身份,甚至还颇为客气地执壶,斟了一杯酒,缓缓推到苏昌河面前,“你很自信。”
“人的野心,自然要足够强大,才能有战斗一生的欲望。”面对萧若风,苏昌河也是丝毫不怯场,反而笑得愈发坦然,“而对于我们杀手来说,能杀掉世上‘最难杀’的人……就是我们最大的野心。”
苏昌河的话让夏世安觉得意外,乍一听,还以为他命格觉醒了,他的命格……
萧若风颇为认同的点头,“说得倒是有几分意思,这句话……值得饮上一杯。”他举杯示意,邀请苏昌河共饮。
两人便在这诡异莫名的氛围中,遥遥对举,各自饮尽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