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

苏昌河缓缓踱至乌鸦面前。

两人身量本相差无几，可乌鸦却觉得，自己站在对方面前，凭空矮了不止一头。

“‘我的诚意’？”苏昌河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品味什么耐人寻味的东西。他轻轻摇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沉沉压下无形的压迫。

“想试探我的诚意……”他顿了顿，目光冷冷的落在了乌鸦脸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没诚意的事情。”

他向前微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却字字锥心：

“——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们所做的事，不就是世间最危险的事吗？”乌鸦抬起眼，眸中那份孤注一掷般的坚定与毅然，竟有几分……令人侧目的光芒。

苏昌河看着他，忽然极轻地扬起了嘴角。

“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他语调微缓，似带一丝难得的兴味，“我都有点……开始欣赏你了。”

他微微一顿，周身那慑人的压迫感悄然收敛了几分，声音却依旧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说吧。”他注视着乌鸦，目光平静如深潭，“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要大家长，取下琅琊王的人头。”乌鸦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

苏昌河脸上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天生一张笑脸，就算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嘴角微微上扬的感觉。

此刻，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或怒斥，苏昌河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乌鸦。

良久，他才极缓地开口：“琅琊王……的人头？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会儿，他是真的笑了，被乌鸦的话给逗笑了。

“暗河不是号称什么人都能杀吗？”乌鸦迎上苏昌河的目光，语带挑衅，“那我就将这世上最难杀之人，放在你面前，你不用这么着急给我答复，想清楚再……”

夏世安：吓？最难杀的人？萧若风？？捧得这么高的吗？

话还没说完，寸指剑的锋刃已经贴上乌鸦的颈侧，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划开那层皮肤了。

苏昌河微微偏过头，拉近彼此的距离，近得气息几乎相触，他声音压得更低，似耳语般轻轻落下：“再什么？你说……你要是一转头，你的整个头颅会不会就这样滑下来？”

乌鸦瞳孔骤然一缩，惊惧地瞪向苏昌河，喉结无声滚动，背脊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僵着脖子，连眼珠都不敢动，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

“嘘。”苏昌河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抵在唇前，那双天生带笑的眼弯得更深了些，像是在观赏一件有趣的事物，“看你这样……似乎真的很怕我会杀你啊。”

他话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尾音，目光流连在乌鸦眼底那片逐渐扩散的恐惧里。

寸指剑毫无预兆地撤了下去。

“放心——”苏昌河退开半步，语气轻缓下来，“我不杀你，你该庆幸，我很在乎苏暮雨的命，只要他在你们手上，我的确不会对你怎么样。”

“大家长……”乌鸦脱口而出，连称呼都换了。

苏昌河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不错，知道要低头了，懂得敬畏了。

夏世安一直安静的看着苏昌河的表演，心中却在不断的感慨着。

虽然，易卜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应该很懂得给人洗脑，不管是现在的乌鸦，还是从前的洛青阳，他们都是非常敬重，非常信服易卜这个人的。

这么看来，易卜……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苏昌河转过身，衣袖轻拂，“滚吧～不过，你要记着苏暮雨是你的保命符，如果让我知道他过得不好，或者吃得不好，还是身上有一点损伤，相信我……”

他手中的寸指剑如银蛇般在乌鸦眼前倏然一闪。

苏昌河的声音轻得发寒，“死……是你最好的结局，而生不如死——那才叫真正的煎熬。”

“记住了，”他最后一字一句，清晰入骨，“他不吃辣。”

乌鸦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苏昌河，他身子僵硬地后退两步，强作镇定，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一字。

转身时，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绷紧的仓皇——几乎是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踉跄着冲出了房间。

苏昌河目送乌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神色漠然地冷哼一声，寸指剑无声滑入后腰的剑鞘。

“不错嘛～你居然能忍下来。”夏世安看得分明，苏昌河刚刚面对乌鸦的时候，那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苏昌苏昌河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瞬间垮塌，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神色，叹了口气：“唉～差点没忍住。”

他转过身，语气忽然变得软绵绵的，活像个忧心自家孩子受苦的家长：“希望……他们能好好对待我们的小木鱼～”

夏世安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影宗……有阿水在，有披着天官外壳的慕婴在，苏暮雨能受什么委屈？去影狱里躺上几天，权当是强制休眠了。

苏暮雨能有什么事？苏昌河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作为大家长，他就算是演戏也得卖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