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斛斯茂,目光坦诚得近乎锐利:
“我不敢夸口永绝后患。暗河是泥潭,我身在潭中,即便尽力洗净,也难免沾湿衣角。但我可以向你承诺两点:第一,但凡有一线可能,我不会让她触及暗河核心的肮脏事;第二,只要我苏昌河还有一口气在,任何风雨,必先过我这一关,才可能落到她身上。”
“况且,我和我的同伴们,正在努力迎来一个新的暗河。那个暗河,不会再有你担心的这些事。”
池塘边静了许久,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斛斯茂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郁结已久的块垒倾吐出来。
他重新看向池中游鱼,声音低沉了许多:“小蓉儿从小就有主意。她认定的事,我和大哥从来拗不过。只是……”
他顿了顿,喉头滚动,“她是我们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苏昌河,你若负她,或是让她因你受到半分伤害,流光城斛斯家,纵是拼尽最后一分力气,也绝不会与你干休。”
这不是认可,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沉重的托付。苏昌河听懂了其中分量,他站起身,对着斛斯茂,极其郑重地拱手,行了一个平辈之间最正式的礼:“斛斯兄今日之言,苏昌河铭记于心。”
数日后,斛斯茂终究决定离开。药庄门口,马车已备好。
斛斯蓉抬手为哥哥系好披风的带子。
斛斯茂看着妹妹清丽依旧、却显然比在流光城时多了鲜活气色的脸庞,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抬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记得传信回家。”
“二哥也是。”
斛斯蓉眼圈微红,却努力笑着,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柔软了许多。
人久在尘世中,离愁别绪也要比从前浓烈。
“替我向大哥和爹爹问好。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勿念。”
斛斯茂点点头,目光越过妹妹,看向她身后几步之遥的苏昌河。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多言,某种关乎守护的契约已然达成。
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官道尽头扬起的轻尘里。斛斯蓉久久伫立,直到肩头被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拢住。
“回去吧。”苏昌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风大了。”
斛斯蓉倚向他身侧,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暖意。“昌河。”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二哥……稍微放心一点离开。”
苏昌河将她搂紧了些,下颌轻蹭她的发顶。“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小居士,选了他。
而且是这么坚定的,从无动摇的,选择了他。
日子继续流水般过着。
苏昌河似乎真的在践行他的改变,药庄里常见他陪着斛斯蓉侍弄花草,或是听她讲述佛经故事,偶尔与苏暮雨对弈一局,杀伐之气也敛去了大半。
苏暮雨冷眼旁观,有时会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