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段路碎石多，容易崴脚。”他解释，语气依然平淡，仿佛这举动再自然不过。
斛斯蓉看着那只手，心跳漏了一拍。
昨夜昏迷前，就是这只手，颤抖着抚摸她的脸颊；今晨醒来，也是这只手，稳稳地环在她腰间。她慢慢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迟疑地，轻轻放入他掌心。
他的手很暖，瞬间包裹住她的微凉。握得不紧，却有种稳妥的力道。借着他的力站起时，肩伤仍扯痛了一下，她几不可察地蹙眉，他却立刻察觉，手指微微收紧，成了更稳固的支撑。
“慢点。”他说。
之后的路，他并未一直牵着她的手。只在难行处，或她身形微晃时，那温暖有力的支撑总会适时出现，一触即离，克制而谨慎。
仿佛他也在试探，在衡量，那裂痕的边缘究竟在哪里，怎样的接触不会引起她的退缩或厌恶。
午后，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枫林。时值初秋，已有几片早红的叶子点缀在苍翠之间，阳光透过缝隙，洒下跳跃的光斑。
斛斯蓉体力消耗颇大，气息有些不匀。苏昌河再次停下，找了棵根部虬结的大树，让她背靠树干坐下。
“在此过夜。”他看了看天色，“天黑前赶不到四淮城。”
斛斯蓉无言，他昨晚是一鼓作气带着她跑到了多远的地方，还上了那么高一座山……
他从随身的小包裹里取出干粮——很简单的面饼，还有一小包肉脯。他将肉脯大部分推到她面前，自己只掰了小块饼，就着溪水慢慢咀嚼。
斛斯蓉确实饿了，小口吃着。肉脯咸香，饼虽硬却耐嚼。吃着吃着，她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奇异。他们此刻像最普通的旅人，在荒郊野岭分食干粮，计划着露宿。
“小居士笑什么？”苏昌河忽然问。
斛斯蓉这才意识到自己唇角弯起了极浅的弧度。她摇摇头：“没什么。”顿了顿，还是说了，“只是在想昌河公子昨晚到底带我跑了多远。”
苏昌河对昨夜没有恢复意识之前的记忆模模糊糊，基本上只记得她对他说的狠话，于是便什么也没说。
他起身，开始收拾今夜露宿的场地。清理碎石，收集一些干燥的落叶和枯枝，动作熟练。斛斯蓉想帮忙，被他用眼神制止：“坐着。”
夜幕降临，山间温度骤降。
苏昌河生起一小堆火，火光跳跃，驱散黑暗与寒意。他将自己的外袍解下，不容分说地披在她身上。袍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轻微的血腥气，将她密密包裹。
“你……”斛斯蓉想拒绝。
“调息时不觉冷。”他已然在她对面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你需要保暖，伤口才好得快。”
她拢紧了带着他气息的衣袍，望着火堆对面那张在光影明灭中显得格外清晰的俊美面容。他脸色仍有些苍白，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薄唇抿着，已进入调息状态，呼吸绵长轻缓。
这一刻的他，收敛了所有锋芒，安静得像个纯粹的、好看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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