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斯蓉肩头的痛已因那粒朱红药丸化为隐约的钝感。
前方出现一条浅溪,水声泠泠。
苏昌河停下,转身:“歇片刻。”
斛斯蓉想跟他说她没事,小神医的药很好,他们用不着停下来休息。
但苏昌河不是询问,是告知,语气却平淡。
他在溪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坐下,并未看她,而是解下腰间一个皮质水囊,俯身汲水。
动作间,一缕黑发自他额角滑落,衬得侧脸在山水清光里少了几分阴鸷,多了些安静。
斛斯蓉走过去,在离他约三尺的另一块石上坐了。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是现在的他们之间恰好的分寸。
她看着他洗净水囊,灌满清水,然后——递给了她。
“先喝。”
她接过。水囊口还残留他手指的温度。清水入喉,带着山泉特有的清冽甘甜,稍稍冲刷了喉间的干涩与胸口的滞闷。
喝了几口,她将水囊递还。
他接过,很自然地就着她饮过的位置,仰头喝了几口。
喉结滚动,下颌线拉紧又放松。斛斯蓉移开视线。
溪水哗哗,鸟鸣啁啾,阳光晒暖了石头,蒸腾起淡淡的土腥与青草气息。
这宁静几乎让人错觉,昨夜的血雨腥风、生死一线,不过是场噩梦。
“南安城,”苏昌河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融在水声里,“这个时候,菱角该熟了。”
斛斯蓉一怔,转头看他。他依旧望着溪水下游某处,目光似乎放得很远。
“城西有片很大的荷塘,塘边人家常种菱角。中秋前后,划着木盆或小舟去采,手指容易被菱叶的刺划伤,但新剥的菱角肉,脆嫩清甜。”他顿了顿,像在回忆某种极其久远而细微的滋味,“用井水镇过,更好。”
她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平淡的,甚至带着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向往。
“你去过很多次?”她轻声问,怕惊散这难得的氛围。
“最开始是替暮雨寻的隐世之地,现在他和小神医也的确在那落脚,我想,以后也应该是我的家吧。”他答得简略。
但旋即,他又补充道,“城里青石板路很多,雨天容易滑,你走路的时候要当心。”
一句极其平常的叮嘱,从他口中说出,却让斛斯蓉心尖微微一颤。
她“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裙摆上已呈褐色的血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你的伤,”苏昌河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肩头,“每日需换药。小神医给的药再好,也需时日。”
“我知道。”她应道。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你……损耗的真气,恢复得如何?”
他瞥她一眼,那浅淡的、克制的笑意又浮现在嘴角:“死不了。”
典型的苏昌河式的回答,带着点漫不经心,可眼神里却没有真正的冷意。
休息够了,他起身,再次伸手。但这次不是拨开枝条,而是直接伸向她。
手掌向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和指腹有常年握持兵器留下的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