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虞是被玻璃碎裂声惊醒的——录像厅二楼的天窗被狂风掀开一角,雨水正瀑布般灌进来。她赤脚冲上楼时,傅卫军已经站在梯子上,徒手去抓飞溅的玻璃碎片。
「小心!」
雷声吞没了她的喊声。一道闪电劈过,她看见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混着雨水砸在地板上。
他们花了半小时抢救设备。
南虞用塑料布裹住放映机时,整个桦林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
「还有三箱录像带在阁楼。」傅卫军摸黑比划,指尖碰到她湿透的肩胛骨,触电般缩回。
烛光亮起时,南虞才发现他白衬衫透得能看见腰腹的淤青。傅卫军迅速背过身,扔来件干毛衣:「换。」
烛光在泡面桶上摇曳。
南虞小口啜着热汤,看傅卫军用瑞士军刀撬开罐头。他的手很好看,即使虎口有疤,即使此刻正笨拙地把午餐肉切成心形——等等,心形?
「你故意的?」她笑出声。
傅卫军耳根通红,把肉片拨到她碗里。屋外雨声轰鸣,屋内却像被烛火烘出个温暖的茧。
「为什么学手语?」他突然比划。
南虞盯着晃动的烛芯:「我妈是特殊教育老师。」她转动无名指上的银戒,「这是她最后一枚顶针,改的。」
傅卫军沉默很久,烛光在他睫毛上跳动。终于,他抬起手:「我七岁那年,父母死在钢厂事故里。养父领走我那天,下了和今晚一样的雨。」
他的手语变得很慢,像在拆解陈年的伤疤:「助听器是姐姐打工买的,被养父砸坏过三次。」
南虞的眼泪砸进泡面汤里。傅卫军突然抓住她冻红的手,掀起毛衣下摆按在自己腰腹。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抖了一下。
「现在你知道了。」他的手掌贴着她手背,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我和这栋破楼一样,漏雨,但不会塌。」
南虞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雷声渐远时,她发现傅卫军靠着沙发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她轻轻拨开他额前湿发,听见他在梦里模糊地咕哝:「……南虞。」
美术系的玻璃窗上还凝着晨露,南虞就被敲门声惊醒。
学长周维倚在门框,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听说你水彩用完了?」他变魔术般从背后抽出个檀木盒,德国进口的颜料在绒布上排列如彩虹,「市青年美展的报名表我也拿来了。」
南虞的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太贵重了……」
「就当投资未来大师。」周维笑着把盒子往她怀里塞,手指「不经意」擦过她腕内侧的淡疤。
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暴响。
傅卫军站在三步之外,手里拎着的豆浆袋正往下滴水。他目光扫过周维悬在半空的手,喉结动了动,转身就走。
「傅卫军!」
南虞追到门口,只看见摩托车尾灯撕开晨雾。周维的笑僵在脸上:「那是……你男朋友?」
豆浆在台阶上积成小小的湖泊,倒映着碎成八瓣的油条。
第二天清晨,南虞在书店门口捡到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