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军这才松手,抓起《百年孤独》在黄毛脸上拍了拍,沾血的拇指在书脊按出个指纹。
警笛声远去后,南虞才发现傅卫军额角的旧伤又裂了。血珠滚到他睫毛上,将坠未坠。
“低头。”她抖着手拧碘酒瓶盖。
傅卫军却突然抓住她手腕,在她掌心写:「不疼。」
南虞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他怔了怔,抬手抹她脸颊,结果蹭了道血印子。懊恼地皱眉,终于主动比出完整的手语:「别怕,我在。」
阳光透过碎玻璃窗照进来,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振翅的蝶。
当晚关店时,南虞发现门把手上挂了串风铃——用弹壳和自行车链条改的,铃舌是颗黄铜子弹头。
傅卫军倚在马路对面抽烟,见她抬头,弹飞烟头比划:「有人来,晃三下。」
烟头落进积水里,滋地一声。
*
账本上的数字开始跳舞时,南虞才意识到自己趴在录像厅柜台上睡着了。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片蓝,她慌忙去擦,却碰倒了墨水瓶。液体即将漫过账本边缘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抽走本子——傅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弯腰盯着她鼻尖上的墨水印看。
「通宵了?」他皱眉比划。
南虞揉着眼睛笑:「帮你多记了三笔赊账,隋东的。」
傅卫军嘴角抽了抽,从塑料袋里掏出两个烤红薯,剥开焦皮递给她。甜香混着碳火气,南虞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下巴差点掉落的薯肉,两人都愣住了。
门铃突然炸响。
「小军?」穿白毛衣的女孩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南虞沾着炭灰的袖口和傅卫军来不及收回的手。
空气瞬间凝固。南虞慌忙站起来,碰翻了凳子。傅卫军一把扶住,喉结动了动,比划:「姐,这是南虞。」
「原来你就是那个送馄饨的姑娘。」沈墨笑得温柔,却从包里抽出本《解剖学图谱》放在柜台上,「我在医大读书,你呢?」
钢笔还攥在南虞手里,墨水悄悄渗进指缝。
傅卫军突然插到两人中间,抓起外套往南虞肩上披:「冷。」
沈墨挑眉,用病历本扇了扇风:「暖气这么足还冷?」
南虞正想解释,傅卫军已经推着姐姐往外走。透过玻璃门,她看见他急切地比划:「她不一样。」沈墨回头望了一眼,突然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收拾账本时,南虞发现柜台下层压着张泛黄的纸。
是她去年随手画的馄饨碗草图,碗边还趴着只 Q 版小军犬。
当时夹在电影票里还给傅卫军的,没想到被他用透明胶带贴了边角,折痕处都小心抚平了。
………………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录像机正在放《阿飞正传》。
张国荣说:「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
南虞把草图放回原处,轻轻压了颗薄荷糖在上面。
暴雨在午夜突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