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让送的。」他顶着黑眼圈踢了踢纸箱。
拆开三层防震泡沫，南虞倒吸一口气——日本进口的荷尔拜因水彩，配色和她三个月前闲聊时提过的一模一样。便签纸上铅笔字力透纸背：「不比他差。」
「他哪来的钱？」南虞声音发颤。
隋东挠挠头：「卖了摩托引擎。」
录像厅卷帘门半掩着。
南虞弯腰钻进去时，傅卫军正用改锥戳一台卡带的录像机。听见脚步声，他后背明显绷紧，却死活不回头。
「闭眼。」她戳他肩膀。
傅卫军梗着脖子转身，瞳孔突然放大——南虞发间别着枚草莓发夹，鲜红欲滴的果实上还沾着晨露。
「只收你的礼。」她踮脚凑近他耳边。
傅卫军耳朵肉眼可见地红起来，突然低头用鼻尖蹭了蹭那颗草莓，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鬓角。南虞僵在原地，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咕噜声。
「……甜吗？」她鬼使神差地问。
傅卫军退后半步，手忙脚乱地比划：「放映机修好了，要看《重庆森林》吗？」
片头音乐响起时，南虞发现他偷偷摸了下发夹，又触电般缩回手。
*
助听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清脆。
黄毛踩住那枚精密仪器碾了碾，咧嘴笑出烟渍牙：“聋子还学人当护花使者？”傅卫军盯着地上支离破碎的零件，指节捏得发白。世界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静，连自己急促的呼吸都听不见。
南虞冲过来时，只看见他瞳孔剧烈收缩的模样——像被扔上岸的鱼。
旧书店阁楼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
南虞跪在樟木箱前翻找，尘封的素描本里滑出一张泛黄照片：穿白大褂的父亲正在调试助听器。她咬唇打开红绒布盒，老式耳挂式助听器泛着温润的铜光。
“我爸的遗物…”她旋开电池仓，指尖发抖，“医用级骨传导模块，应该能兼容你的听力曲线。”
傅卫军僵在椅子上，看她用镊子夹起微型焊枪。烙铁融化焊锡的焦糊味里，一滴汗顺着她鼻尖坠在电路板上。
凌晨三点，南虞突然拍桌：“成了！”
傅卫军猝不及防被套上助听器，电流杂音中突然涌入铺天盖地的声音——旧挂钟的滴答声、窗外野猫的呜咽、还有南虞无意识哼着的《千千阙歌》。
“…南虞。”他生涩地开口，声带像锈住的齿轮，“好…听。”
南虞的改锥当啷落地。
下一秒她就被拽进炽热的怀抱，傅卫军的心跳震耳欲聋。他嘴唇贴着她耳廓，热气烫得她发颤：“当…我的…耳朵…”
“好。”南虞把眼泪蹭在他颈窝，“以后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我都说给你听。”
月光透过百叶窗，将相拥的影子烙在墙上。父亲照片里的助听器，此刻正安稳地挂在傅卫军耳畔，闪着温柔的微光。
最后一班大巴的尾灯消失在雪幕里时，南虞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邻县汽车站的铁皮屋檐被风刮得哗啦响，售票员缩在棉帘后喊：“封路啦！明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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