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娩微微一怔，随即摇头：“不必麻烦，我只是……”她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旧伤偶有隐痛，听闻李神医医术高明，特来求方。”
苏璃垂眸，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冷光：“旧伤难愈，最忌执念过深。姑娘可听过一句话？”她抬眼看乔婉娩，声音轻而清晰，“故人心易变。”
话音未落，身后竹帘猛地一掀——
李莲花大步走来，一把扣住苏璃执针的手腕。
他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腕骨生疼，声音却沉得吓人：“我从未变过。”
这话分明是对苏璃说的。
乔婉娩倏然抬头，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脸色渐渐苍白。
屋内药香氤氲，三人对坐，却静得落针可闻。
苏璃替乔婉娩诊脉，李莲花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始终落在她发顶。
每当她写药方时，他便俯身指点一二，呼吸有意无意拂过她耳畔，惹得她笔尖微颤。
“李神医与这位姑娘……很是默契。”乔婉娩忽然开口。
李莲花头也不抬：“嗯，内子。”
苏璃手一抖，墨汁晕染了半张药方。
乔婉娩猛地站起身，茶盏翻倒，药汁溅在她雪白的袖口。
她勉强笑了笑：“突然想起门中有事，改日再来取药。”
帘外细雨渐起，乔婉娩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朦胧雨雾中。
苏璃盯着案上残墨，忽然道：“她袖口沾了碧茶之毒的解药。”
李莲花“嗯”了一声：“十年前我给的。”
“你早知道她今日会来？”
“猜的。”他伸手抹去她颊边一点墨渍，低笑，“醋了？”
苏璃拍开他的手：“李神医自重，谁是你内子？”
当夜雷雨交加，苏璃在药房煎药，听着窗外雨声，思绪却总飘向白日那句“内子”。炉火映得她双颊发烫，不知不觉竟伏案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轻轻将外袍披在她肩上。
——是李莲花的气息。
她故意闭紧双眼，感觉那人指尖在她发梢停留片刻，又小心翼翼抽离。
就在他转身刹那，苏璃突然拽住他衣袖，梦呓般呢喃：“李相夷……冷……”
李莲花浑身一僵。
十年无人唤这个名字。
他缓缓蹲下身，借着炉火看她假寐时轻颤的睫毛，忽然笑了：“苏姑娘这梦话，未免太刻意。”
苏璃睁眼，正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
窗外惊雷炸响，她拽着他衣袖的手却未松开：“李相夷冷，关我苏璃什么事？”
他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那现在……还冷吗？”
炉上药汁咕嘟沸腾，盖过了彼此失控的心跳声。
子夜时分，莲花楼顶。
李莲花独坐青瓦之上，手中少师剑穗垂落，红绳缠绕指间，玉扣映着冷月，泛着幽微的光。
——白日里苏璃那句“相夷……”，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他尘封十年的记忆。
（她何时知道的？）
（她究竟……知道多少？）
夜风掠过屋檐，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上的暗纹，那是漆木山亲手刻的“静”字。
“师父。”他忽然对着虚空轻声道，“您当年说，我命中有劫，唯遇‘星纹之主’方可化解……”
抬头望向银河，星光如细碎的钻石洒落，恍惚间与苏璃那方南胤绒毯上的星纹重合。
“——您看到的未来，就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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