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盛宁讶异:
“威风是从何而来?”
“一个太监,在太后面前做事竟如此莽撞,臣责罚他不过怕他来日冲撞太后罢了。”
“陛下若是觉得臣失了礼数,大可责罚臣。臣绝无怨言。”
打了太后的脸面算不得什么,仗着内库财权胆大妄为才是庆帝忌讳的。
盛宁表面威慑的是太后,实际挑衅的却是庆帝。
这才是他提及此事的原因,无非想敲打她一二。
“宫人做错了事,教训一二倒也无妨。”
“只是别忘了太后才是后宫之主,你做什么都莫要越过她去。”
庆帝说的虽然是太后。
可太后在前朝早已没了半点势力,在风云变色的朝局之争里,有哪里值得大权在握的天子在意呢?
庆帝意指的,一直都是自己。
“是。”
盛宁再度应声,婉转地、委屈地、顺从地。
“陛下教训得是。”
*
下朝后看见长信宫的女官在暗处等候他,李承乾颇为诧异。
诧异之余便是窃喜。
这些年,姑姑虽然与他亲近,却甚少主动邀约,多数时候都是他赶着去探望她。
说起来,姑姑那样聪慧的女人,竟然会被他人畜无害的表象欺骗。李承乾越是装得单纯且冲动,姑姑越是尽心尽力地帮他打点。
其实,他并非不知道原因。
他是所有皇子之中与父皇最肖像的一个。
也正因如此,从小到大父皇都对他青睐有加。
当然,父皇愿意护着他,并非只因为他的长相与他相似,更因为他没有外祖的支持。
他孤立无援,好像苍茫大海上一叶孤舟,与当年的父皇如出一辙。
同时,还因为他李承乾愚蠢,因为他不擅心计、因为他没有多余的心智去谋算、去筹划。
在父皇眼中,在世人眼中,他永远是那个最冲动的、最没有城府的儿子,他对权力的渴望单纯地可笑——他维护的,似乎永远都只是一个太子应得的东西。
可他们不知道,他与父皇最相近的地方远不止此。
他的欲望、他的冷血。
他可不像表面上那样易于满足。
庸碌的假面下隐藏着最高深的谋划,温文尔雅的表皮之下蛰伏着巨大的野心。
他并非短浅地满足于太子的位置,而是他深知,太子之上就只有那一个位子。
那把龙椅。
只要父皇仍然偏爱他,哪怕他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扶持起来,李承乾也是不怕的。
但若是失去父皇的支持……
自古太子失宠,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他必须伪装。
可,世上唯独有那么一个例外。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她,哪怕冒着被父皇发现、失去一切的风险。
“姑姑。”
女官引着他,与她面对面坐下。
女人抬手为他斟了杯茶水,素手纤纤,如同水葱。
也许是方才起身,她身上还带着些慵懒的睡意。
“姑姑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承乾眨一眨眼睛,笑得分外温驯。
“日前范闲入京……”
女人沉吟着,
“你派人刺杀他了?”
闻言,李承乾怔愣。
这件事情过去有段时间了,他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提出来。
见他犹豫,盛宁便以为刺杀一事背后的确是他主使。
“你派人在街上刺杀范闲了?”
她不由得抬高嗓音。
她竟然质问他!
为了一个乡野村夫!